很快,連易出現在了大廳中。但他並沒有聲張,而是沉默地站在人群後麵。
曹晉暘盯著看了會兒,突然對許鈞說:“你先回學校吧。”
“哈?”
“你不是問我怎麼想的麼,其實我也想知道。這不機會來了麼。”
“……”
說完後,曹晉暘起身離開座位,走到連易身後,拍下他肩膀。
連易回頭,有些驚訝地挑眉詢問:你怎麼會在這裏?
曹晉暘搖了搖頭,表示待會兒再說。
於是兩人一起轉頭望向人群中間。
那找事的混混全然不顧旁人的目光,破口大罵,詞彙低俗侮辱性十足。反觀言閔,自始至終都還未曾開口——或許他本人都對眼前情況存在著困惑。
具有同樣困惑的自然還有曹晉暘。
現在距離離得近了,能聽清那人說的話,無非又是言閔如何如何對不起他幹妹妹。至於這個幹妹妹為何人,曹晉暘聽著到起了興趣。不過這興趣之於那人是好是壞就不好說了。
餐廳經理正在出麵調理,秉承著顧客為上帝的道理,他顯然是希望言閔誠懇道歉。那混混在聽後更是得意了幾分——
“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服務員,橫什麼橫?傲什麼傲?你看看你一副高冷的樣子,不就是長了張臉嘛,說到底還不是個賣笑的貨。”
曹晉暘注意到言閔身側的右手早已緊握成拳,可他依舊未見反駁。
那混混倒是越來越猖狂。
曹晉暘早已醞釀了滿腔怒意,他看了眼連易,對方在收到他目光後,卻仍舊無動於衷。
他咬著牙說:“你是不是想看到言閔道歉低頭?”
連易不置可否。
而那頭,經理也停止了勸說,仿佛一切都交給言閔自己選擇。
言閔會道歉嗎?
不難想到,若同樣的事發生第二次,仍舊是同樣的結果,等待言閔的會是什麼。他不清楚言閔對這份工作的需求度有多高,但他認識的言閔——清冷,優秀,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的驕傲。
這樣的一個人,他會為了並不是自己的錯而道歉嗎?
然而就像連易所說,過剛則易折,若言閔的性子不做改變,在這個社會上他必定會遭遇許多磨難。
可是,他願意看到言閔低頭道歉嗎?曹晉暘問自己。
這個問題,當他看到言閔垂下眼,鬆開拳頭的那瞬間,有了答案——
曹晉暘箭似的衝了過去,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一拳砸在了那人臉上。
之後,拉住言閔以一種不容反抗的氣勢往外走去。經過連易身邊時,他停了下,連易隻皺眉看著他,並未阻止。
言閔連衣服都未換,就被拖了出去,直到離開餐廳有一段距離了,曹晉暘才放開他的手,接著轉身大聲道:“那人怎麼回事?”
曹晉暘不知道的是,他現在這幅樣子,落在言閔眼中,仿佛是個因吃不到糖而氣急敗壞的小孩,言閔想到這層,竟忍不住笑了出來。
曹晉暘頓時又跳腳了,“你笑什麼?”
言閔收起笑,不答反問,“你氣什麼?”
曹晉暘一愣,脫口而出:“你剛才是不是打算低頭認錯?”
言閔表情淡淡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和你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
言閔微微挑眉,看著他。
曹晉暘張了張嘴,眼神閃爍了一下,說:“我們、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我不願意見到朋友受委屈不行嗎?!”
言閔“哦”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曹晉暘很擔心對方會來一句“我們什麼時候成朋友了?”那麼他也想好了回答——搶著做小爺朋友的人多的是,你憑什麼不把小爺當回事。
那如果言閔真的不把他當回事呢?他又該說什麼?又能說什麼?
幸運的是,他所猜想的事並沒有發生。可言閔接下來的話再次讓他陷入深深的不解甚至是…不安。
“你永遠都是這麼天真。”他說。
兩人站在深夜的街道旁,這一幕似乎發生過無數次又似乎沒有。曹晉暘陡然想起來他們還在冷戰——或許隻是他單方麵的。而這樣一場冷戰的發生,似乎也是開始於一場莫名的對話,結束於無聲之中。
曹晉暘似乎應該是不願意重蹈覆轍的,所以他說:“可能我確實天真吧,不過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他無所謂地聳了下肩,撇撇嘴,用不太高明的方式轉移話題:“你吃飯了嗎?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言閔定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移開了目光,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一點也沒變。”
等兩人坐進一家火鍋店,望著熱騰騰冒著煙的鍋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了。
言閔脫去了黑色馬甲,隻穿著白襯衫,夏末的A市依舊很暖,滿街都能看到短袖短褲,作為一個沒有秋天的城市,現在吃火鍋其實有些早了。但既然是曹晉暘選的,他也沒辦法後悔,跟言閔兩人都把袖子卷到了手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