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是她的小名,曾經,她隻允許他這樣叫自己,就連文昊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有過這樣一個小名。
她知道,麵前站著的這個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惡魔,曾經,他那樣無情地惡心自己,踐踏過自己;也曾經在心裏咒罵過無數次、也發過無數次的毒誓,可當他轉過頭,用無比溫柔的眼神,哪怕是餘光,哪怕是極為虛假的一瞬,她也會徹頭徹尾地去反省自己,逆來順受地去一次又一次地接納他,原諒他。
就像純度極高的******,一旦吸食便無法戒除,就如同此刻他所流露出的“真情”,想徹底擺脫恐怕就隻有靈魂消失殆盡的那一天吧。
“我陪你聊會天兒吧。”宋傑轉過身來,將雙手再次插進口袋裏,然後一臉歉意望了望子涵,輕輕低下了頭。
“我在幹這些個行當之前,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有什麼女朋友,每天花天酒地,得過且過,覺得多活一天就算賺一天。說實話,你說咱倆那時候,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稀裏糊塗就在一起了。”
走廊裏的燈零零散散地亮了起來,剛剛還繁雜的腳步聲也漸漸小了,夜幕降臨,開始以自己故有的姿態勾勒出世間萬物的輪廓與本質。
“可我的心理不糊塗哇,你對一個人好,就算這個人再傻再蠢也會明白呀。”宋傑說著,還摘下一邊的手套輕輕擦了擦眼角停留些許的淚花。
“還記得那次我們一起去看《安妮的積木》了麼?”
“嗯。”子涵想了想,輕輕點點頭。
“那次是夏天,我去你們學校,晚上一場雨後馬上就降溫了,我沒帶衣服,在電影院裏凍得直打顫,你抱著我的胳膊,說這樣能暖和點;還有一次也是下雨,咱倆在街上沒帶雨傘,我抱著你背身給你擋雨,進了旅店你死活不讓我在你跟前脫上衣,還說必須用體溫烘幹……記得麼?”
“噗……嗯嗯嗯,記得記得。”子涵聽到這,竟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可後來……”宋傑說到這,情不自禁哭得更厲害了,他用兩隻手狠狠搓了搓麵頰,然後繼續說道,“小男,你說咱們倆為什麼要分開呀?”
望向窗外逐漸陰雲密布的天空,宋傑沒給子涵任何開口的機會,上一句話,隻是個陳述句。
“老人們經常說吃一塹長一智,以前我總以為自己足夠負責足夠愛你,可知道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我總是認為當下的自己已經成熟地不能再成熟,偉大地不能再偉大,從來不會做錯事,即便捅了簍子,也是罪不在己。”
“可現在想想,當初傷害你的時候是多麼殘忍,多麼無知啊。”宋傑背過身,眼淚成股地留下,滴落在呢子大衣的胸襟前,暈染開來。
“你總是說我幼稚,和你在一起多像是一場夢啊,可我想就這樣沉睡在這個夢裏再也不醒來,主角還是你,如果能重新給我一次悔過自新的機會,我還是想像從前那樣,抱著你,狠狠抱著你,一輩子不放開。”
“現在是,永遠都是。”
正說著,一雙無比溫柔的手輕輕攀上自己的肩,她將自己的麵頰深埋在他的背上,聲音依舊如同五年前那樣溫柔、清純地惹人憐愛。
“天天還好麼?”她問。
“嗯,他很想你。”他說。
她以為,幸福之神再次垂青了自己,可殊不知,那是魔鬼再次張開的黑色羽翼。
遠處未曾施工的坑窪土地,幾隻還不急回巢的燕子在低空飛行著覓食;外麵欄杆上晾著五顏六色的衣服和床單也被人陸陸續續地收了回去;天空中的烏雲被疾風吹弄地迷失了方向,果不其然,幾分鍾後傾盆大雨如期而至。
第二天上午,起早的人們便感覺到初夏伊始滿滿的惡意,昨夜地麵上積攢的雨水,早就被熾熱的日光焦烤地無影無蹤。
上午十點,星程貴族幼兒園。
“宋先生。”館長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去,招呼著剛剛進門的宋傑。
“宋叔叔!”遠處正和小朋友一起拚拚圖的天天開心地跑了過來。
“哎呦,好天天。”宋傑一把將孩子抱起,讓他坐在自己的肩上,“想不想我?”宋傑滿眼愛意地捏了捏他小小的鼻子。
“想~”天天天真地回答著,宋傑這時使了個眼光,館長便在前麵帶路,宋傑抱著天天緊跟其後。
“叔叔,我媽媽他們呢?”天天用胖乎乎的小手撫摸著宋傑一側的麵頰,輕輕問道。
“嗯?好天天想知道麼?”宋傑轉了轉眼珠,露出一副樸實無華的笑容出來。
“想知道。”
“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