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下山(3 / 3)

項惠世歎氣道,腦子亂,睡不著呀。我過來送書的時候,住的也是這裏。那晚,我們唱了《我們在太行山上》。對,對,就是這歌。聽他們說,這歌就是在陵川寫的詞。現在,眼看太行山上快沒我們的人啦,而我卻是一個逃兵。

王忠義說,勝敗乃兵家常事,隻要有人在,以後興許還能翻回來。劉邦是吧。當初我們攔徐海東的時候,人家有什麼呀,全是小孩,你看人家現在。有咱們在,漢就在,蹲在曹營裏的那些人不就有盼頭嗎。

項惠世笑了,你和劉自德都夠能說的,我們這些搞政工的快沒飯吃啦。

王忠義說,整天糊弄人去送死,不會說點仁義道德還行。

軍統的人回來了,一頭大汗。遇到鬼子封路查人,差點回不來了。

出什麼事?郭興把火車站給點了,把準備上火車的糧食全燒了。郭興呀?八路的人。不大,虛歲也就二十,屬老鼠的。從哪來的?有人說是黃新友派來的,有說皮定均。早就過來了,前年吧。幾個人?能有幾個人,有咱們這麼多就不錯啦。

王忠義感慨道,他一個小毛孩子怎麼就能呆得住呢?離著老窩那麼遠,中間還隔著咱們。在人家的地盤裏還能翻這麼大的浪頭。

晚飯後,王忠義悄悄對項惠世說,我今晚送你們上船,咱們就分手啦。對,我不過河啦,留這邊幹,我不信我就不如郭興那小子。

項惠世問,是放不下嫂夫人吧?

王忠義說,不全是。你聽劉自德說我以前的事了吧?我這人吧,其實特別不適合當兵,不是叫人家拿菜刀追的,我進不了四十軍這門。別看打仗的時候,老得大洋,平常的時候,長官們煩死我啦。不是劉自德照應著,早叫人家收拾啦。攜械逃跑?人家能攜械投敵,我就不能走人啦?再說啦,我再跑,也在漢這跑呢。咱手裏有家夥,跑到哪哪就是漢。

項惠世想,這小子留下也不好。跟著劉自德轉悠了這幾天,對帶兵之道,也算是略有所通。王忠義打仗是有一套,但沒有解決一切難題的本事。否則早就單幹啦,還說什麼投八路?四十軍管得嚴?那八路管得不更嚴?這小子混來混去,十有八九最後要跟那個什麼郭興混到一塊去,要是再把這幾個兵拐走了,就更不好啦。

項惠世原想在出發前與軍統的人商量個把王忠義拖過河的辦法,沒等碰頭了,日本人打上門來了。

先是有人上門報信,接著哨兵就與人家的尖兵交火了。

王忠義一撥手槍,領著人就頂上去了。項惠世他們趁機翻牆衝了出去。開始還有幾個兵護著,出了村子沒多遠,又遇上一撥,幾個兵目前一擋,項惠世他們才脫了身。

半夜時分,他們來到黃河岸邊,沒有人接應,也沒有船。軍統的人核查了一下,沒有找錯地方,看來是出事啦。

項惠世抬頭望去,幾個方向都出現了火把的亮光,走是走不掉啦。最後的時刻到來了,心裏反而十分平靜。

包圍線合攏之後,吉田確認了一下,沒有漏網可能。便指揮下屬,分頭、分批發起挑逗式進攻,引著項惠世他們還擊。

項惠世他們隻有自衛手槍,天色漆黑,槍法又不好,也給吉田這邊造成傷亡。吉田摸清了情況,看來王忠義的人不在,便拔出軍刀,大喊一聲,全線一湧而上,

然而,黃河岸邊空無一人。

第二天,劉自德從吉田的電話知道了此事,放下電話後,坐在桌前一動未動。

注:郭興時任輝縣武工隊長,《平原遊擊隊》李向陽的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