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自德不著急,不會出什麼事,出了事,你才高興呢。可不嗎,他們要是把王忠義怎麼啦,他的這些兵肯定是不幹了,你振臂一呼,上刀山,下火海,跟得緊緊的。
項惠世猜想,王忠義會不會把吉田幹掉了?
劉自德直擺手,不會不會。你一定是聽高樹勳活埋石友三之類的事情多了,就覺得我們這些丘八就跟土匪差不多。這王忠義呀,在我們這裏頭,算是讀書人了。跟你比是比不上,你是大學問人。他原來是想當個學校裏教體育的老師,結果跟人家打架,叫人家後麵攆著跑,正好我們參加長城抗戰,隊伍路過那裏,他往隊伍裏一鑽,人家不敢追了,就這麼跟著我們走了。他這人呀,腦子全是什麼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之類的。特別喜歡關公和於禁的那種,聊會天,述述舊,然後一轉身,斬此人頭顱賞金百兩。
他的想法是很怪吧?跟你不一樣,跟我也不一樣,挺不合群的。他能提拔呀,全靠能打仗唄,再就是命大。三十九師打的這幾仗,營以下軍官傷亡非常大,不死就能輪上你。再往上就不行啦,不隻是輪功排隊的事啦。
劉自德也在想,這王忠義在幹什麼呢?
王忠義帶了六七個人,往外送吉田,本想送出不遠就回去。
剛出村子沒多遠,吉田停下腳步說,咱們休息一下吧,你也好讀讀信。
王忠義說,不忙,先送你。
吉田說,還是先看信吧,也許有什麼不太清楚的,我也好說一下。
王忠義聽出話風,好吧,就這裏坐會。
何月如的信,半文半白,引用的古詩古詞極多,似乎是回憶了以前的愛戀,又好象不是。過日子的事一點沒說,也沒有大義凜然的說。信的後麵,說了每日無事之時,做些女紅,當年跟儀卿夫人學的,雖然學得不好,但還沒有忘記。
王忠義感覺信中應該說些什麼,前後翻了幾遍,看明白了。信中有七處塗改,其中三處是用畫圈,分別是:物,夫,泥。
王忠義瞥了一眼吉田,見他正咧著嘴笑。
吉田拍拍王忠義的肩膀,你放心,別人沒看出來的。儀卿夫人是黃書勳旅長的夫人吧?黃旅長病逝後,殉情自盡了,對吧。勿附逆。別擔心,你不下山,我也不會說的。你不信?你信?你為什麼信?我就覺得跟咱們倆有些象,是吧?你夫人真是非同一般呀!那天我們去看家眷,放眼一看,在一大片人中,一眼就看到你夫人了。別人吧,要不是低頭彎腰,渾身發抖。要不是咬牙切齒,要拚命。隻有你夫人,怎麼說來的,氣定丹田,是這麼說吧。開始還以為是軍統的工作人員,後來推測是八路那邊派過來的人員,後來一查,是你老兄的夫人。當時我就在想,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的中國話,在學校學的。當兵以前?在鐵路上。不是開車,在公司裏。在關外,口音有些變……
聊著聊著,吉田突然向山下一指。好幾天沒洗澡了吧?那下邊有一個水池,下去洗個澡怎樣?
這大旱天,那還有什麼水池呀?
你不信?我上來的時候看見的。不會是……
我不敢,我有什麼不敢的?請吧,您帶路。
接近山下的地方,真有一處水池,旁邊有人持槍把守著。大概是水池主人的家丁。
吉田叫兩隻大木盆,並在一起,倒進水,兩人脫衣浸了進去。其他人一人一桶水,擦擦身子。
等王忠義回到山上的時候,天都黑了。
王忠義說,明天他們在下邊等著我們下山,槍械用汽車拉走,人坐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