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清楚,不願下山的,基本都是隨部隊行動的外來軍官,而帶兵的軍官們大多已心無戰意了。
劉自德打破沉默,聽說博愛縣長韓公佑被圍之後,遣散所部,隻身被俘。
新五軍的那位排長連忙說,韓縣長是書生,打不了仗。率領的地方團隊,都是本地人。打,是白送死,不要連累老百姓。遣散,也就是放其回家。韓縣長這樣做,即保部屬性命,又保自己名節。可我們不同呀。部隊一解散,群龍無首,一來會被土匪、會道消滅。二來亂兵擾民,一旦燒殺搶掠,老百姓又要受苦。望劉參謀長三思。
劉自德想了想,苦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劉自德和項惠世商議了一下,咱們就先商議到這,大家的意思我們也知道了,等王營長回來後再定。
劉自德和項惠世來到山坡上,席地而坐,遙望平原,心情已於前次大不一樣了。
劉自德指著東邊,那就是湯陰,嶽飛的家鄉。嶽廟,沒去過。一直想去,就是沒去成。當兵就是不自由,以前沒打仗的時候,這原因那原因的。以後?沒臉去啦。從小聽說書,就想著以後能象嶽飛一樣做個大英雄。現在可好,嶽飛做不成,要做吳三桂了。
項惠世拍了拍劉自德的肩膀,歎了口氣,我最崇拜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周主任周長官,一個是趙侗趙司令。對,就是魯蘇戰區政治部的周主任,二月份在安丘殉國的。據說,周主任麵有刀傷,是與日寇肉搏時陣亡的。是啊,我們做政工,是把周主任做為楷模的。以前,總覺得是沒有機會,英雄無用武之地。而現在呢,束手無策,狗熊一個。
劉自德說,你說的趙侗,可是華北抗日軍的那位?我知道,沒見過。他從這一帶通過的時候,我們還在陵川呢。那時候石友三、石友信都還沒死,是石友信的部隊護送他北上的。他那個事我們聽說了之後都覺得奇怪,也許他不知道兩邊就要撕破臉啦。
項惠世說,也許他知道後邊將會遇到什麼的事,知死地而不卻步。
劉自德說,也許吧。他們走了之後沒多久,我們這邊就打起來了。你不是聽他們說了嗎,王忠義立了大功。那時我是營長,他是營副,他領著人衝上去就把人家的槍給下了,然後我們讓開,那幫山西人上。那些人裏有個女的,說了幾句衝話,就拉出來按在地上扒衣服打。王忠義看不過去,說了句閑話,你們要打回去再打,別在這幹。那幫山西人跟他來勁了,說他這個那個的。王忠義那狗屎脾氣一下上來了,當場撂挑子了。跟他那幫兵說,把人放了,把槍還給他們,叫他們山西人自己幹。
項惠世不大信,真的?
可不是真的嗎。這一鬧騰,耽誤事啦,當官的來了,抹了個稀泥,把那個女的交給他了,大概是以為王忠義看上人家了呢。不是他媳婦,他那會有媳婦啦。就是一個小學教師,那天正好在那裏幫忙的,什麼黨什麼派的都不是。後來呀,讓王忠義送回家啦。抓得人挺多的,縣縣抓,村村抓的,死了好多人。後來,配合孫楚的獨八旅進攻三四四旅,結果人家一反擊,把獨八旅收拾了個差不多。我們接觸了,就我這個營。往後一撤,把王忠義帶著的那個連給落下啦。當時想,恐怕完蛋了。三四四旅不是徐海東的部隊嗎?當年徐海東去陝西,我們不是攔過人家嗎。當時,人家都是些小孩,現在也成營長連長啦。還行,王忠義把人都帶回來了。上邊獎了一百大洋,拿回去交給媳婦,他媳婦說,分給弟兄們吧。他就錢拿回去分了,一人一塊,還差了三塊,就從我這要了三塊。對,他怕媳婦。他媳婦不利害。
項惠世向山下望去,上山的道上空無一人。這王忠義怎麼還沒回來,送人送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