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咬牙,還是爬出溫暖的被窩,直奔清冷的海域。
感謝父親的堅持,讓我經過各種潛水測驗,最後終於拿到了執照。水底的世界,真是太有趣了。記得那時候,每個人都會分配到一位夥伴,可以彼此照應,我的夥伴對我非常不耐煩,因為在海底,光是一塊石頭就讓我看得津津有味,常常一看就看了十五分鍾。
有一次我學滑雪,學來學去就是學不會,本來也是打算放棄了,但是父親就是不準我放棄。他並不像別人的父親,會要求自己的孩子學這項才藝、那項運動,他唯一的原則就是:既然學了,就要學會,不要半途而廢。
另外,我還記得,接受潛水訓練時,家長要簽一份合約書,大致上是聲明潛水是一項有風險的活動,如果出事請自行負責。我想,一般的家長如果看到這份合約書,大概寧可不要孩子學潛水,但是我母親還是連眉頭都不皺地就把合約給簽了。
母親的勇氣,給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不過,後來她作的另一個決定,更讓我感到佩服。
除了喜歡魚類,我後來研究的對象,還包括車子、刀槍之類的武器。小小年紀,我就會自己跑到圖書館,翻出百科全書,沉浸在研讀相關資料的喜悅中。
男孩子喜歡車子,還算蠻理所當然,但是喜歡刀和槍,做父母的難免擔心,這孩子以後會不會自己改造槍支去為非作歹?
但是我有一位偉大的母親。她知道我喜歡槍,小學四五年級時,就陪我一起上射擊課程。有一年聖誕節,她還送我一把小刀,作為聖誕禮物。
要不是對孩子有極大的信任,她怎麼有勇氣讓我去發展這個有點兒“火藥味”的興趣?換個立場,如果是我的孩子喜歡“玩槍”,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像母親那樣給孩子發展的空間。
不過,我對研究槍支實在太狂熱了,父親、母親終於有點兒不放心。有一天,他們找我溝通:“你這項興趣似乎不是太好?”
“爸、媽,這隻是一個‘興趣’。”我努力說服他們,“我研究槍支,是想要探索槍支在造型和功能之間的關係,而我本身其實非常反對使用槍支。”
我雖然賣力解釋,父親和母親的臉色還是怪怪的,他們顯然不能百分之百理解我的話,但是他們選擇相信我,相信我對槍支的熱情是建立在研究的層麵,相信我不會因為愛槍而真的去動刀動槍。
說起來,日後會走上“產品設計”這條路,跟我從小就研究魚類、車子、槍械,有很大的關係,因為我所感興趣的主題,其實就是“造型”和“功能”。
如果,當年父母親對我的興趣頻頻潑冷水,或是毫不支持,我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幸運,找到一份自己做得很開心,也很有成就感的事業吧?
冰原曆險記
我們去爬冰山,爬到某個高度,那裏明明掛了警告的牌子,我們還是繼續往上爬,最後爬到頂端,腳踩著厚厚的冰,四下全是空蕩蕩,非常驚險,現在回想起來,經過那趟“冰原曆險記”,我覺得自己不再隻是個孩子,而二哥也開始把我當朋友看待,兄弟之情,越來越深厚了。
我們黑家的孩子,從小就很團結,四個人總是一起行動。我從小跟著哥哥姐姐到處跑,不但開闊了視野,也從他們身上獲得許多啟發。
我想,要不是有哥哥姐姐為我的人生加分,我可能真的會變成美國人口中的“nerd”—隻會念書,其他什麼都不懂的呆瓜。
記得小時候,我看到大哥立言在一張紙上塗塗寫寫,表情十分專注。我好奇地走過去:“大哥,你在做什麼?”大哥告訴我,他正在研究兩次世界大戰中,各國的軍事戰略。
我一聽,覺得非常有趣,繼續追問下去。大哥並沒有因為我年紀小,三言兩語就打發我,反而很詳盡地和我分享他的研究心得。
大哥在我心中立下很重要的典範。雖然他成績很好,但是在他的世界中,課業不是唯一,他還是會去研究自己感興趣的事物,並從研究過程中,獲得很大的喜悅。或許受到大哥的影響,我也成了“研究迷”,對於感興趣的事物,就會一直鑽研下去。
大哥年長我很多,每當我麵臨人生的重要抉擇,他都會以過來人的身份,提供給我很多寶貴的建議,而且往往一針見血。
比方說,我在斯坦福大學念書時,到了大二、大三,還在為該選什麼係而傷腦筋,大哥就給了我兩個原則:第一,問自己到底喜歡做什麼;第二,問自己做什麼事情最得心應手。原本三心二意的我,立刻豁然開朗,最後選擇了自己既喜歡又擅長的工業設計。
我很佩服大哥,他總是能把很複雜的事情,變得清楚而簡單。
至於二哥立國,他則激發了我的運動潛能。
有一次,喜愛運動的二哥看我老是在埋頭苦讀,都不運動,就把我拉到後院,教我打排球。原來,打排球的學問還真不少,手臂要怎麼伸,腳要怎麼跳,其實都有技巧。有了二哥的指點,我發現自己還打得真不錯,這也讓我變得更有自信。
有一陣子,二哥迷上了摔跤,還進了校隊,每當他學到任何新招式,就會說:“黑立行,我們來練習!”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我撂倒在地。
因為老是得處於“備戰狀態”,我的運動神經越來越敏銳,後來連我自己都迷上了摔跤,高中時,我也在摔跤校隊待了一年。
雖然二哥的年紀也大我一截,但是很多活動、旅行,他都會帶我一起去,從不會覺得有個“跟班”,是件很麻煩的事。二哥的提攜,也讓我比同年紀的人,有著更豐富的生命經驗。
二哥在讀醫學院時,受朋友的邀請,到阿拉斯加度假,二哥就帶著我同行。那段日子,二哥和我享受著大自然的好山好水,每天不是爬山,就是釣魚。
有一天,我們去爬冰山,爬到某個高度,那裏明明掛了警告的牌子,我們還是繼續往上爬,最後爬到頂端,腳踩著厚厚的冰,放眼四下全是空蕩蕩的,非常驚險,現在回想起來,我們當時未免太大膽了。
不過,經過這趟“冰原曆險記”,我覺得自己不再隻是個孩子,而二哥也開始把我當朋友般看待,兄弟之情,越來越深厚了。
至於姐姐立,她則是一路和我相依為命,培養了不少“患難真情”。有一陣子,父母親在台灣,我和姐姐住在寄宿家庭。有一天吃晚餐時,我告訴“寄宿媽媽”,雞肉好像沒煮熟,對方居然翻臉了,認為是我故意找她麻煩,姐姐雖然隻大我幾歲,卻立刻跳出來保護我。
無論何時,好像隻要有姐姐在身邊,我就像是吃了定心丸。比方說,當我們住在洛杉磯時,每次我們出門去看奶奶,因為我年紀太小,都是姐姐開車。洛杉磯的高速公路係統很複雜,一不小心,就會迷路。一般人開車迷路了,難免心浮氣躁,但是我們姐弟倆就是一個開車,一個幫忙看地圖,開開心心地找到正確的那條路。
姐姐和爸爸一樣,都很喜歡唱歌,隻要興致一來,自然而然就會哼起歌來。家人聚會時,常見姐姐一邊彈琴、一邊唱歌,正是因為從小受到這種氣氛的熏陶,我後來才會對唱歌、表演,這麼感興趣。
演戲,我是認真的!
有趣的是,正是在那忘詞的瞬間,我領悟出所謂的人和角色的合而為一。正式演出時,其他演員會忘詞,我得隨機應變,即興地設計一些對白,把對方拉回來。大概隻有真正在台上演過戲,才知道那種奇妙的感覺。
小學時代,在英文課堂上,我們常要作讀書心得報告。一般的讀書心得報告比較模式化,就是介紹這本書的內容、作者生平,還有這本書想要表達的意念。
有一次,輪到我介紹俄羅斯文豪索爾仁尼琴的《伊凡·丹尼索維奇生命中的一天》,我突然靈機一動—為什麼不用表演的方式來作讀書心得報告呢?
於是我化身書中的主人翁,以戲劇化的方式來表現我閱讀這本書的想法,我發現,原本平淡無奇的心得報告,變得有趣極了!
到了五年級,我參加了一個大規模的“戲說曆史”競賽。參加競賽的學生,要選擇一段曆史事件作為主題,然後以充滿創意的方式來“戲說”這個主題。
我研究的主題是發生在1982年英國和阿根廷之間的馬爾維拉斯群島(英稱福克蘭群島)戰役。我采取的手法,是想象自己身為一名英國轟炸機的飛行員,展現他在執行任務中,心中翻騰的各種念頭。
我的作品一直打入了決賽,雖然最後沒有得獎,卻也讓我對表演這件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覺得,能夠跳出原有的世界,以另一個人的眼光去看待人生,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高三那一年,有一天,我走在校園裏,突然看到一張海報。那是學校年度的音樂劇製作在征演員,而當年的戲碼是《國王與我》。
《國王與我》這部戲是描述19世紀,一位英國女教師安娜到暹羅國擔任皇室教師,有著西方思維的她,和傳統又威權的國王,雖然發生不少看法上的衝突,卻又擦出了火花。而最經典的《國王與我》,就是尤·伯連納剃了大光頭演出的電影版本。
我雖然沒有正式演戲的經驗,但是對演戲很感興趣,加上“國王”是個東方角色,我身為東方人,應該有加分。於是,我很大膽地參加了試演會。我的想法是:就算沒爭取到這個角色,也沒什麼大不了!(I have _disibledevent=勇氣
我們兄妹四個的成長經曆都頗多坎坷,但是我們長大成人之後再回望時,卻發現了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我們經受的“折磨”都是個性使然。完全沒有哪一個是因為反抗爸媽的幹涉而變得激進或者痛不欲生。所以在我有了兩個寶貝女兒之後,就常常對父母教養我們的智慧懷有敬佩之心。在我看來,他們對我們的耐心,還有敢於“無為而治”,真的需要極大的勇氣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