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家廠子幹了一段時間,平等積攢了兩千塊錢,他看著手中的錢,突然又想家裏的妻兒了。他想把他們接過來,但是他知道,這隻是個遙遠的夢,一個不可實現的夢。
本來平等以為這次生活有了著落,可不幸像是看上他了一樣,接踵而至。就在這時,他們的老板在沒跟他們打聲招呼的情況下就把廠子賣了,之後買方想要把廠子改成一個小區。因此,裏麵的員工集體失業。
遭遇了兩次打擊,平等已經習慣了,習慣了被打擊,再來一次打擊也無可厚非。這一次失業後,平等想重操舊業,去工地推車子,那樣的話,至少日子還過得去,不至於動不動就沒了工作。在工地,就算把活幹完了,接著他們又會被帶到另一個工地繼續幹活,反正工地越來越多,蓋大樓的,修大路的,建大橋的,工人不愁沒飯吃。
可是剛想回去,他一下子又想起了那個夜晚,想起了老板的那個qing人。他不敢回去了,回去就如同自首,自首就等於坐牢,坐牢就意味著完蛋了,人完蛋,家也完蛋。於是,他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每天,平等都背著東西走在路邊,用目光探測著哪裏可以幹活。就這樣日複一日,天慢慢地變冷了。十月份,天氣轉涼,氣溫驟降,路邊的樹下鋪上了一層枯葉。
人們套上了外套,匆匆地忙碌著。平等原先從家裏帶了幾件秋天的衣服,一件是有些短的秋褲,一件是針織的毛衣,一件是泛黃的褂子。他穿著這幾件衣服,抵禦著秋天的寒冷。
在冰冷的空氣中,汽車的鳴笛聲更加刺耳,夜晚的燈光更加寒氣逼人。平等走了幾天後,終於在一根電線杆上看到了一張廣告單,廣告單上印著招聘啟事。經過察看,他發現是一家叫“DASY”的生產照相機的公司要招聘二十名員工,上麵還有聯係電話和地址。平等不在乎這些,他往下麵看著,試圖找到所發工資的多少。找了會兒,才看到上麵寫著:待遇優厚,工資麵議。
平等看到前麵四個字,覺得工資應該不會少的,便拿出手機準備撥打上麵的電話。平等的手機是去年買的,二百塊錢,因為買手機,還和妻子生了一場氣。妻子說,你不會用電話啊,幹啥非要買手機?平等說,我想你和兒子了就能隨時隨地打回來啊!經過平等花言巧語的猛烈轟炸,妻子才消下氣答應讓他買。他撥通了電話,和人家談著。
“喂,你這地方招人嗎?”平等拿著手機,大聲地呼喊著,好似那邊的人在二十米之外似的。
“哎對對。”那邊傳來了輕聲細氣的聲音。
“我想去幹,一個月多少錢?”
“錢啊,錢得麵談,這樣吧,你先來公司。”
“哦,好,我馬上就去。”
掛了電話,平等找了輛三輪車,就出發了。他本來打算乘公交車的,不管怎麼說,乘公交車都是最便宜的。但是一想到上次那件事,平等就難受得慌,像有了揮之不去的陰影一樣。
到了公司,車夫收了平等二十塊錢,平等一聽這麼貴,掏錢的手都僵了。不過他想想乘坐的時間那麼久,也沒說什麼。車夫接了錢,詭異地笑了笑,開著車子飛快地消失了。
站在公司門口,他感覺像是走錯了地方,眼前這個公司很是氣派,怎麼可能會雇傭民工呢?他滿心疑問,但是既然來了,而且還花了二十塊錢,若不進去,那豈不是白花錢了?於是,他便縮頭縮腦地走了進去。經過工作人員的引領,他到了人事部門和人家談工資。談好之後,平等便開心地走了出來。
這家公司是生產照相機的,在公司的後麵,有一個加工的工廠,平等就是要在這裏工作。每天從八點開始,一直到晚上六點,如果加班,會有加班費。一個月的基本工資是兩千一,加班費另算,包住不包吃。平等覺得工資雖然不算太高,但是好歹有個住所,便欣然應允。
來到這裏之後,同樣的,他先是受了一個培訓,然後才開始工作。工作的時候,他看到工廠裏有好多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大人也有孩子。他為了多掙幾十塊錢,每天晚上都要比別人多工作兩個小時。
照相機的零件既零散又很小,因此組裝時很費眼力。平等一個大老爺們,做這些細活不如女人,不過他腦子很靈活,工廠規定螺絲釘要擰三圈後再回擰半圈,他覺得沒有道理,便自作主張直接隻擰兩圈半。
工作了一段時間,他和裏麵的工友也熟了起來。在這些工友裏,他和一個叫燕燕的女人聊得火熱,在別人眼中,他們倆像是談了戀愛一樣。吃飯時,他們倆一起去,邊吃邊聊。出去買東西時,他們倆一起去,邊走邊聊。日久生情,聊著聊著,平等就對燕燕產生了好感。燕燕三十四歲,紮了一個大辮子,眼睛大而有神,鼻子小巧玲瓏。平等看她的眼神,溫柔如水,好似爸爸看著女兒。
很巧的是,燕燕的家鄉和他的家鄉隻相距幾十公裏,因此家鄉話有點相似,口音把他們的關係拉得更近了。燕燕和丈夫都出來打工,丈夫去了北京扛鋼筋,而她在南京進了廠。她和丈夫一年也見不幾次麵,跟平等的情況差不多。平等和她走得近,她也能看出來是什麼意思,隻不過有個人可以說說話排遣一下心中的寂寞,總比孤孤零零的一個人好得多。慢慢地,她發現了平等的好,覺得他能幹、上進,會疼女人。平等也看出了她的好,能幹、美麗,對人體貼。兩個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