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3 / 3)

慢慢的,天氣更加寒冷,大家都可以從嘴裏哈出熱氣了。他們的住所很簡單,隻有床和桌子,如果需要其他東西,則得自己出去買。在初冬,最難熬的時候便是夜晚下班之後,住所淒寒,被窩就像是冰窖一樣,脫了衣服鑽進去,裏麵一點也不暖,而且還會把身上的熱量帶走。屋子裏沒有暖氣,更沒有空調,公司也不許用電熱毯、熱風扇、暖風機等,當然,炭爐子更是禁止之物。沒有這些,他們隻能忍受著寒冷的夜晚。

雖然冷,但是平等隻要一想起燕燕,寒冷的心立馬就變得溫暖。那溫暖像是花兒一樣長在了臉上,讓他的表情也甜蜜幸福著。

平等每當跟燕燕在一塊兒,就想要說些什麼,可每次都不知道怎麼說起。直到後來的一天,平等才順其自然地說出了心裏話。

那天,平等和燕燕一同去食堂吃飯,燕燕很貼心地幫他買了一碗粥。平等看在眼裏,暖在心裏。他們坐在一起吃著吃著,平等無意中碰到了燕燕的手。就在肌膚接觸的那一刹那,平等像觸了電一樣,有些坐不住了。同時,燕燕的臉也紅了起來。

吃完飯,他們去外麵走了走,這時平等壯了壯膽,終於提出了搭夥過日子的想法,說兩個人在外麵租一間舊房子,每天可以在家做飯吃。燕燕聽了,內心激動,她想到了冬日的嚴寒,想到了兩個人的溫暖,想到了一個人的孤寂,想到了兩個人的快樂。他想,情感上有了依靠,生活上有個照應,在這城市中有個伴兒,挺好的。

“可是,你有妻子,我也有丈夫!”燕燕心中還是無法放下遠方的丈夫,也禁受不住道德的拷問。

“我也放不下我家那口子,我就是想找個人聊聊天,吃口熱乎兒飯!”平等勸著她。

經過平等多次開導,燕燕這才答應下來。之後,平等在外麵租了一間廉價簡陋的房子,又簡單地置辦了一些東西,接著便和燕燕搬到了新巢。平等聞到家的氣息,忽然又想起了妻子,他的心咯噔一下,好似被東西砸了一樣。不過,當他看到燕燕那美麗的麵孔時,內心的害怕就隨風而逝了。

以後的日子裏,平等幹活更加有精神了,他滿臉紅光,眼神自信,走路如同秋風掃葉,說話好比泉眼噴湧。整體來講,以前的他是塊幹枯的土地,現在的他是條潤澤的小河。

隻是,當家裏的妻子給他打電話時,一種內疚感便油然而生。因為這些,在每個月初往家裏寄錢的時候,他總會多寄一些。他多寄錢,燕燕也沒有什麼意見,畢竟他們隻是搭夥過日子,至於怎麼分配工資,平等還是比較自由的。

就這樣,平等心裏得到了安慰,和燕燕過著有滋有味的日子。

然而,一個多月後,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平等的手不小心被機器劃破,手上的筋被劃斷,血流不止。發生後,平等立馬用布包了起來,然後去公司要錢治傷。他想,工作的時候受的傷,總得算是工傷吧,既然是工傷,那麼公司就應該負責治療。但是,去了之後,公司卻拿出合同給他看,原來剛來的時候他和公司簽了一個合同,合同明文規定,在工作的時候如果不慎受傷,與公司無關。看到這些,他的心碎了,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他昏厥。

燕燕讓他去醫院,但他死活不去,他知道,如果去了,那這些天就白白工作了,甚至拿到的工資都不夠付醫藥費的。沒有這座城市的戶口,就享受不到良好的醫療待遇。

他還記得,以前有次他在工地摔傷了胳膊,接著就去了醫院,可是到了地方才發現連怎麼掛號都不知道。通過別人的幫助掛好了號,下麵就要找醫生所在的地方,但他在眾多的會診室中找不到骨科。他去問別人,可一著急說出來的是原汁原味的家鄉話,而且語速極快。人家聽不懂他說的話,也沒打算聽懂他說的話,那表情似乎在說,你說的話我聽不懂。平等最後沒辦法,便一間一間地找去。找好了,醫生給他開了藥方,他拿著藥方去下麵的藥房拿藥。一算賬,六百多塊錢,平等一聽,瞠目結舌,難以相信。可是,事實勝於雄辯,再怎麼懷疑,人家就是那麼說的:六百五十七塊零五分。連多少分都說了。聽到這個確切的數字,平等灰溜溜地走出了醫院。

這一次,平等決定不去醫院了,怎麼說也不去。他找到一家私人診所,在裏麵稍微地處理一下,包紮了起來。自從平等受傷之後,他就不能上班了,但是,當他想到家裏還需要錢的時候,心中無限自責。他咬牙堅持,忍住疼痛,用一隻手去工作。一隻手工作起來很不方便,經常會把小零件弄掉在地上。一弄掉零件,平等的心情便糟糕起來,他開始恨起了工廠,恨它沒良心,恨它工資低。恨著恨著,平等手中的活兒就開始隨意幹了,奉行著“有那個意思就行”的原則,隨便做做,草草了事。

後來,平等手上的紗布雖然拿掉了,但他的手卻不再那麼靈活了,像是少了一根筋似的。不變的是,他在工作時依舊帶著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