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亨利·卡蒂埃-布列鬆 Henri Cartier-Bresson(1)(2 / 3)

這是副神采奕奕、頗為英俊的臉龐,雖然還不到“為自己臉孔負責”的年紀,卻已經流露出莫大的自信與傲氣。這一年對他來說是藝術地位的界定點,因為紐約現代美術館誤以為布列鬆在采訪戰事時喪生,特別為他舉行了盛大的“遺作回顧展”。他聽到消息才特地趕到美國參展的。

布列鬆把自己搞得神秘兮兮的,甚至不願意讓人知道他的太太就是一位相當優秀的比利時攝影家:馬爾蒂娜·弗蘭克(1938—)。有關他的個人背景,隻能從最簡單的年表入手:1908 年8 月22 日出生於法國的Seinneet Marneo,十四歲進入中學,第二年就轉學,並立即中輟,連中學文憑也沒拿到手。十九歲正式轉入立體派重要畫家安德烈·洛特門下學畫。二十七歲到美國跟保羅·斯特蘭德學電影。次年回法國任大導演讓·雷諾阿的助導,此後就沒有所謂的學習過程記載,盡是光耀門楣的豐功偉績了。

中學都沒有畢業的他,當然不會生下來就有拍照的細胞,尤其是他本來是學繪畫的,能不受任何影響,一躍而成攝影高手,是很難想象的事。

布列鬆盡管是一個無法對焦的影子,我們還是可以根據蛛絲馬跡來一窺真相。

影響布列鬆一生的影像

今天,很多影壇上十分重要的攝影新銳們,說起他們為什麼會決定走向攝影這一途時,總是這麼說著:

在19×× 年,我第一次看到布列鬆的照片時,才整個知道“攝影”就是我要用生命去履行的工作……

布列鬆也不例外,他正是受到一張照片所傳達的影像的震撼,而改變整個命運的。在布列鬆家的飯廳的牆上,有一張照片被夾在許多東、西名家的繪畫作品中,這是一幀20 世紀30 年代的複製品。每當有人好奇地問他為什麼掛著這幅攝影作品時,他都這麼回答: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時,就一直深受其影響的影像。它使我決定走入攝影。

在普遍易見的資料中,布列鬆都顯得有點故意不說出這是何許人的傑作,仿佛擔心他的一句話會使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前輩,立刻走紅起來一般。

不過,他也有說漏嘴的時候(在所有的訪問中,他隻提過一回)。這位匈牙利攝影家馬丁·莫恩卡齊是個鮮為人知的人。這張照片拍的是三個小孩奔向大海的情景。然而在所有的評介討論中,都從來沒有將這張照片刊登出來,又是令人一頭霧水。

經過幾年的多方留意,筆者終於在瑞士的Camera 雜誌上(1979.12) 找到這張被印成撲克牌大小的照片,也才知道莫恩卡齊的一點點資料:他生於1896 年,隻比布列鬆大十二歲,算是同年代的影像工作者。死於1963 年,活了六十七歲。布列鬆在1974 年被訪問時才正式提到他,而那時他已死了十一年之久,早就被世人忘得一幹二淨了,根本無緣因“影響了布列鬆一生”而沾上半點福分。

《斯噶尼克湖邊的黑人男孩》是這張照片的標題。它的現形,讓人完全明了:原來布列鬆的風格形成是有源頭的。布列鬆的“決定性時刻”哲學,用最簡單的幾句話來解釋就是:

生活中發生的每一個事件裏,都有一個決定性的時刻,這個時刻來臨時,環境中的元素會排列成最具意義的幾何形態,而這種形態也最能顯示這樁事件的完整麵貌。有時候,這種形態轉瞬即逝。因此,當進行的事件中所有元素都是平衡狀態時,攝影家必須抓住這一刻。

我們細看這張照片:三個小孩赤裸著身子,他們的體態、步伐、雙手垂擺或上揚的姿勢,以及三個人重疊的透視,加上三個人的視線(雖然是背麵,也能感覺到)和海浪衝上來的動態,都在黃金比例的長方形框框內,呈現無懈可擊的完美組合。這種極度飽和的影像,令人根本無法想象它們彼此的關係還會有其他組合的可能性。這就是“決定性時刻”的真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