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亨利·卡蒂埃-布列鬆 Henri Cartier-Bresson(1)(1 / 3)

天下之事莫不各有其決定性瞬間。對我來說,相機就是素描簿,一種直覺和自發的工具,套句術語說—它主宰著懷疑和決定同時並生的瞬間。為了“賦予世界意義”,攝影者必須感覺自己與鏡頭內所看到的事物息息相關。

攝影史上的一道門

也許是稍微誇大了一點,不過這是事實—在巴黎的街頭,如果小孩要嘲笑畫家們時會說:“又一個畢加索。”而對那些拿相機的人會說:“那邊正來了一位布列鬆。”

布列鬆幾乎是攝影的代號,就像畢加索等於繪畫一樣,因此連亨利·卡蒂埃-布列鬆的名字縮寫H.C.B. 都有人拿來做文章。

今天,假如有所謂基礎攝影的ABC 入門的話,那高級攝影就等於HCB。(厄恩斯特·哈斯,1921—1986)

攝影這一門,你進去是ABC,出來時是HCB。(Photo Japon,No.10 標題)

我們幾乎找不到任何批評布列鬆作品的文字(雖然有人反對他的理論),好像說布列鬆不好,反倒顯出自己沒有學養。

究竟是什麼因素,使這位十足自傲的法國人,享有攝影史上最崇高的地位呢?當然,他的造詣必須是前無古人,而未見來者才行。攝影自從在1839 年的8 月19 日那一天正式邁入人類生活以來,到今天已超過一個半世紀。起先的一百年,它到底算不算是一門藝術,依舊見仁見智;而後的五十年,布列鬆的出現,使任何人都不再為這件事爭論不休了。

攝影的記錄功能,使對“創作”一詞有特殊看法的人士,一直認為它隻是留住影像的記錄行為而已。然而,相機會因使用者的心態差別,而對同一事件呈現不同的見解—這就是一種創作行為,也就是藝術形式的成型。這一點,是誰也不能否認的。

也因為這樣,相機在不同年代中,在個人和社會之間充滿了多姿的橋梁角色,形成了多彩的風貌:“純記錄攝影”、“畫意派攝影”、“自然主義攝影”、“純攝影”、“超現實主義攝影”、“報道攝影”、“創造性攝影”??而布列鬆正是集所有流派的精粹,創造出“決定性時刻”的哲學。這正是他成為攝影代名詞的原因。

布列鬆是攝影史上的一道門,不管你喜不喜歡他,隻要想走這條路,就會打他的門下經過。當然,你有能力的話,也可以撐杆跳從門上跨過。

無法對焦的人

布列鬆是個絕口不談自己的私事也極不願被拍照的怪人,要較貼近地了解他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他就像一個沒法讓人對準焦距的影子,有無從捉摸之感。

對他較有認識的,就數他的三位友人(羅伯特·卡帕、大衛·西蒙、喬治·羅傑)—共同於1947 年創辦的“馬格南”集團的同人。

我們聽聽小他十三歲的同事,也是大師級的攝影家厄恩斯特·哈斯怎麼描述他:

他的服飾極為考究,常穿土色的蘇格蘭呢,雖是法國佬,但外貌看起來倒像英國人。他的膚色泛紅,窘困時會一下子就轉為漲紅,顯出很脆弱可愛的模樣。他臉上無須,雙眼湛藍,使得臉部各種欣喜的神情更為突出。詩人讓·科克托曾說:“人過了四十歲就該對自己的臉孔負責。”布列鬆和自己的麵孔、年齡、風格早已妥協無間。像許多偉人一樣,他確實已經不朽了。

這是1971 年發表在《現代攝影》十月號上的一篇文章。那時的布列鬆已有六十三歲,滿頭白發。盡管哈斯這麼對這位“偉人”的臉孔歌功頌德,但在幾乎無法看到布列鬆正麵照片的人來說,隻會更加撲朔迷離,一頭霧水。我們常見到的布列鬆形象,是他的半邊臉甚至整個頭都被相機擋住的鏡頭,因為他隻允許別人刊登這樣的個人照片。難得的是,他三十八歲那年,接受柯達攝影博物館館長博蒙特·紐霍爾訪問時,曾留下罕見的正麵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