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辜鴻銘的謾罵,嚴、林二人無言以對,隻好默不作聲。
20世紀20年代,印度大文豪、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泰戈爾來華訪問講學,國內學人紛紛大加讚賞,將泰氏奉若神明,梁啟超甚至恭維他說中國文明的母胎正在印度。與梁啟超投其所好的做法截然相反,辜鴻銘則一副冷眼旁觀的姿態。來華不久,泰戈爾便登門拜訪辜鴻銘。辜氏非但沒給泰氏好臉看,反而對他的文學、哲學、宗教主張大加非難。他說:
泰戈爾博士的文章,是不是太過於華麗了,文章若是過於華麗,反而會失去力量……
泰戈爾博士的著作中,也蘊藏著一些□□精神,但是你不通《易經》,沒資格講演“惟精惟一”那種最高神的真理,所以,我警告你,我要把你送到瘋人院去;我又勸你,回印度去整理你的詩集吧,不要再講演東方文化了,把講演東方文化的工作讓給我……
泰戈爾剛欲進行辯解,辜鴻銘不等他張嘴,又大聲說道:
泰戈爾博士還是不要到中國來講學了,就在印度唱吧!
在辜鴻銘這一番好似連珠炮的奚落下,享譽世界文壇的泰戈爾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搞得很不痛快。
那麼辜鴻銘緣何如此之“怪”?怪就是異常,就是所思所行出人意表,不合世俗常人的邏輯。溫源寧先生曾這樣概括辜鴻銘的“怪”:
一個鼓吹君主主義的造反派,一個以孔教為人生哲學的浪漫派,一個誇耀自己奴隸標識(辮子)的□□者,就是這種自相矛盾,使辜鴻銘成了現代中國最有趣的人物之一。
這種概括很聰明也很有趣,但是它卻還沒有抓住辜氏之“怪”的□□。在世人眼中,辜鴻銘最令人困惑不解的一點,是他精通西學而又極端保守的內在矛盾。其實仔細想來,辜的諸多矛盾舉動並非無法解釋,從其一生的經曆當中不難發現答案。雖然生於南洋,學於西洋,然而辜鴻銘體內畢竟流淌著中國人的血液,一旦他被博大精深的祖國文化所吸引,就會義無反顧地去了解它、維護它。倘若有人對傳統文化表示不敬,辜鴻銘自然挺身而出,加以反擊。但由於辜鴻銘本人性格偏激好走極端,於是在處理國學與西學的問題上,往往情感戰勝理智,無論國粹還是國渣,隻要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即便是皇帝、太監、辮子、立妾、纏足此等腐朽得不能再腐朽的糟粕,都不許外人加以評點。誰若是越雷池一步,等待的後果便是辜鴻銘的一頓酣暢淋漓的痛罵。
身逢中西文化交彙、清廷江河日下的末世,作為傳統文化的虔誠篤信者,辜鴻銘有心衛道,卻無力回天,這是時代賦予他的悲劇,而他僅是時代所孕育的一個“怪胎”而已。故而,作為今人,在審視辜鴻銘對儒家學說的狂熱追求、對封建舊物的頑固依戀、對新派理論的強烈抵製時,是不是應當多一份同情,少一份嘲諷呢?畢竟其行為可笑,但精神可嘉。毀之過甚並無意義,尊之太高也不符史實。
1928年4月30日,辜鴻銘肺病發作,撒手人寰,世間又少了一根男辮子。《大公報》簡訊中寫道:“他(辜鴻銘)為學好推崇儒家,於西方哲學多所非難。又主忠君之說。性孤僻,發辮至死猶存。”而時隔4個多月,據9月16日《申報》統計,截至當時,在北京各色人等中(包括郊區),共剩下男辮子4689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