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跑得太快,根本追趕不上——無論你是騎著兔子還是跨著千裏馬。
那些想要念念不忘的事情,總是來不及思考就已經被翻了頁。
無論舍得不舍得,就像天黑天亮,中間都隻隔著大夢一場。
大約是因為早早就明白了這件事,也知道“記憶”有時太不牢靠,我總是會習慣性地為每段時光留下些紀念。
比如一套《安德魯朗格彩色童話》用來紀念小學時代,一瓶鼓浪嶼的流沙用來紀念同最要好的一幫朋友們在一起的那場完美旅行。
手機裏麵不願意刪除的短信,一直會堆到存儲空間已滿;許許多多的合照都不會丟,雖然相片上其他主角也許已經失去聯係;每一封收到的信和每一張明信片都小心珍藏,哪怕來自於遠方的陌生人。
我一直很用心地收藏著,用這些紀念品來陳列那些流逝的時光。一個人的安靜午後,有時也會擺弄幾下,仿佛是跟過去的自己打個招呼。
可在這些紀念品裏,卻也有些藏著我不太想要記起的那些不快樂的光陰。
年紀小的時候不懂事,特別喜歡把生活演繹得大起大落,精彩如同過山車。
那時候聽陳綺貞唱:“你累積了許多飛行,你用心挑選紀念品,你搜集了地圖上每一次的風和日麗。”
我正要和當時的男友分手,原因是兩個人每天吵架實在精疲力竭。
於是我跟他說:“不如最後一次短途旅行,當做紀念。”
大約因為他也很年輕,對於這種純屬“折騰”的行為竟也一口答應。
第二天早上,我們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子,去看了距離最近的一片海。大約傍晚七八點鍾時候回到學校,疲憊地揮揮手道了再見。
關於那場持續了八個鍾頭的“旅行”,我已經沒什麼記憶了。隻記得轉身後手機響了,打開來看是他發的短信:“祝你幸福”。
——如果這段年少時的“折騰”就記得這麼多,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偏偏在海邊手賤,和他一人買了一件紀念品:一隻茉莉味道的小小香囊。
似乎是我當時說:“等到裏麵的味道都沒有了,我們也就忘了對方了。”
……現在想來自己說過這樣矯情的對白,真覺得羞慚萬分,隻想紅著臉躲避。
但關鍵是,這隻香囊竟然過去好多年都依然散發著幽幽芬芳,實在讓人覺得出乎意料又無言以對。
而那代表著年少時一場離別的香囊,竟也就成了一樣悲傷的紀念品。
雖然那段感情早已時過境遷,長大後也漸漸明白——這一場無果而又用力的戀愛,大約隻是少年浪漫情懷找了一個不合適的寄托。
然而想到那場離別,終究還是覺得傷感。
記得我說我們會忘掉對方的時候,他歎了一口氣,說:“早知道會變陌生人,不如當初一直做好朋友。”
很多年過去,我已經忘了他說過的甜言蜜語,忘了我們許下的海誓山盟,也忘了在一次次的爭吵中我們曾如何用力地傷害過對方。
可我卻始終記得他這一句話。
那仿佛提醒著我,曾經如何因為一段錯誤戀愛的開始,失去了一個本該親密的朋友。
每當看到那隻香囊,我心裏就會覺得有種堵塞般難言的傷感。
那會讓我記起一段不該掛懷的遺憾,歎息一場早已模糊的別離。
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看到那個男生同自己女兒的合影。原來他已經結婚數年,並且有了可愛的小公主。
我心裏倒沒有多少感歎,隻是突然想起那隻放在抽屜裏的香囊。
拿出來的時候,它還執著地散發著幽幽的茉莉芬芳。
而我卻突然明白,這麼多年來,它所代表的那股說不出又丟不掉的遺憾與傷感,是多麼的多餘多麼的無用。
假如成長都已經被真實經曆,現在的自己當然也不再會重蹈覆轍。那麼這些徒增傷感的紀念品,又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終於釋然地將那隻香囊丟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