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弗洛伊德自傳(9)(2 / 3)

我在這方麵的研究工作的主要文獻資源,是J.G.弗雷澤(Frazer)的名著(《圖騰崇拜與族外婚》、《金枝集》),這些著作是珍貴的事實和見解的源泉。但是,弗雷澤在圖騰崇拜問題的解釋上效果甚微,有好幾次他基本上改變了關於這個問題的觀點。而其他人種學家和史前史學家似乎也都同樣猶豫不定,並且意見難以統一。我的出發點是,圖騰崇拜的兩個塔布—禁令(不殺圖騰,不與本圖騰氏族內的任何婦女性交)和俄狄浦斯情結的兩個要素(弑父、娶母)之間的明顯一致性。因此,我很想把圖騰動物等同於父親;事實上,原始人自己顯然正是這樣做的:尊圖騰動物為氏族的祖先。接著,來自精神分析學的兩個事實對我有所幫助:一個事實是弗倫茨有幸對一個兒童的偶然觀察(1913),這使我有權利談論“幼兒的圖騰崇拜的再現”;第二個事實是對兒童早期動物恐懼的分析,這種分析常常表明,所恐懼的動物常常是父親的替代者,起源於俄狄浦斯情結的那種對父親的恐懼被轉換到了這個替代者身上。這一切足以使我認識到,弑父是圖騰崇拜的核心和宗教形成的出發點。

當我讀了羅伯遜·史密斯(W.Robertson Smith)的著作《閃米特人的宗教信仰》之後,這一被漏掉的要素便得以補充。作者(他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不僅是物理學家,同時還是《聖經》研究專家)向我們介紹了所謂的“圖騰餐”(totem meal),這是圖騰崇拜宗教的一個基本組成部分。每年一次,平時被奉為“神聖”的圖騰動物,當著氏族全體成員的麵,被莊嚴地殺掉,接著大家分而食之,然後沉痛哀悼。哀悼之後,便是盛大的喜慶節日。達爾文曾猜想:人類最初生活在遊牧部落之中,每一部落由一個強大、殘暴和妒忌的男人所統治。當我進一步考慮這一猜想時,在我麵前,從所有這些組成成分中,浮現出下麵這一假設,或者我寧可說是一種想象:原始遊牧部落之父,由於他是一個至高無上的暴君,把所有的婦女占為已有,而他的兒子們,是對他具有威脅作用的競爭對手,於是被他殺死或趕跑。然而有一天,這些兒子們集合在一起,團結起來,戰勝、殺死並吃掉他們的父親,這個父親曾經是他們的敵人,但也是他們的楷模。但是這件事情發生之後,他們誰也不可能繼承父權,因為大家彼此擋道。在失敗和懊悔的影響下,他們學會了彼此間達成協議,在圖騰崇拜的法令的幫助下,他們聯合為兄弟氏族,其目的在於防止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並且,他們一致同意放棄對婦女的占有權,正是因為她們,才使得他們殺死了父親。因此他們被迫去尋找陌生的女人,這便是與圖騰崇拜聯係如此緊密的族外婚的起源。圖騰餐是紀念那一產生人的犯罪感(或稱“原罪”,original sin)的可怕事件的節日,它馬上便成為社會組織、宗教和道德約束的開端。

不管我們是否認為這一可能性是一個曆史事件,它確實在父親情結(father—complex)的範圍內促成了宗教的形成,並且將其置於支配這一情結的既愛又恨的矛盾情緒的基礎之上。當圖騰動物不再充當這位原始祖先的替代者時,人們馬上對他又怕又恨,既崇敬又嫉妒,他於是就變成了上帝的原型。兒子對其父既反抗又愛慕的感情,通過一種不斷妥協的方式而彼此鬥爭。這樣做,一方麵是對其弑父行為的贖罪,另一方麵則是鞏固其由這一行為所帶來的利益。這種宗教觀點最清楚地說明了基督教的心理基礎。我們知道,在基督教中,圖騰餐的儀式幾乎原封不動地仍舊以“聖餐”的形式而殘存下來。我願意明確地提醒大家,這一權威性的觀察報告並非由我提出,而是在羅伯遜·史密斯和弗雷澤的著作中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