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們拉著夜晚籠罩了整個村落。男人們開始喝茶,聊天,休憩。女人們把散落的竹簽整理成小捆,摞好,回家準備晚飯去了。
馬德小心翼翼地問:“蔻蔻,你覺得你願意去我家吃晚飯嗎?”
“當然,當然。”我蹲下來幫馬德收拾他的小砍刀和毛巾,他高興而又有點手足無措地說:“很抱歉小姐,蔻蔻,我很高興,但是對不起,我不能為你準備非常好的晚餐,但是我一定讓老婆盡力。”說著他就一溜煙地跑掉了。
馬德家隻開了走廊上小小的燈,廚房裏同樣開著一盞昏暗的小燈。他的母親,女兒,妻子,在廚房裏忙碌著。他招呼我在回廊裏坐下,遞上剛才沒吃完的那碟小糕點。 我又招呼孩子們過來一起吃,這次他們害羞地每人拿了一小塊,又趕緊跑到廚房裏去了。
“你對他們真好。蔻蔻。”馬德想方設法地娛樂我,然後打開他的小背包,拿出一本筆記本,一本小英語詞典。又拿出一個文件夾,裏麵珍而重之地夾了幾張A4紙打印出來的照片和電子郵件:“來酒店的客人,覺得我是朋友,給我發來的。”他很得意地說:“所以我要好好學英語,這樣,就可以和他們說話。而且……”他有點不好意思,“英語好,才可以當經理。”
我們在夜色裏聊他的那些客人朋友,聊他的孩子。他麵目和善的妻子端上來今日的晚飯:芭蕉葉子上放著炒飯,炒飯頂上蓋著一個荷包蛋,旁邊還放了一些方便麵作為菜肴。
馬德搓著手抱歉地說:“不是很好的飯菜,很抱歉。”他的家人都在廚房裏,沒有出來和我們一起用餐。我把一大勺飯扔到嘴裏使勁嚼,說:“嗨,你太太的手藝比酒店好一百倍!”他高興地站起來,衝廚房方向大聲說了兩句什麼,廚房裏也傳出一陣快樂的笑聲和回應。
晚上,馬德堅持開摩托車送我回酒店。酒店門口的稻田裏飛舞著螢火蟲,一閃一閃。我從摩托車上下來,一路追著螢火蟲進酒店的門。突然想起,回頭。在門口的燈下,憨厚的馬德使勁地衝我揮手。
離開巴厘島已經1個月了。突然收到一封郵件,是馬德寫來的。滿是文法錯誤的英文,隻說了一個意思:蔻蔻,你一定要再來。我一定讓老婆給你做一頓真正好吃的飯。
巴厘島的雨水就從我的眼眶裏一滴一滴地,落下來了。
他在那裏,真實的巴黎右岸
深夜從Jordain地鐵站鑽出來就掉在了巴黎右岸某個路口。向路人問路,一個巴黎老男人用最肯定的語氣說:“這是巴黎最好的街區,忘掉巴黎鐵塔,忘掉羅浮宮,忘掉凱旋門,你想認識巴黎嗎?這裏才是巴黎。”
摸上李德家,這個被他在電話裏誇獎過100次的新家是巴黎右岸的一個老公寓。這個老公寓的形狀像個啞鈴,兩個房間在兩頭,一個用於做臥室,另外一個就是起居室。啞鈴中間的橫杆是走廊,廚房和廁所就在走廊上。廁所很小,小得高於175cm的人可能必須開著門如廁,否則彎著的膝蓋會頂到門。
早晨起來,站在陽台上張望。公寓所在的道路走到盡頭就是Belleville公園。這裏是七丘之城巴黎的其中一丘,從這個高度可以俯瞰到整個城市。巴黎鐵塔毫無意外地出現在天際線上,當它作為一個背景出現的時候,要比站在它腳下真實觀望要顯得更有浪漫氣息。有陽光的時候,街角的麵包房的香氣會飄出來,飄在春天剛開的黃水仙和鈴蘭上。
李德是著名攝影師馬克呂布之子,從小看著布列鬆,寇德卡這些攝影大師在客廳出沒。他客廳裏有兩個小小的書櫃,裏麵堆滿了攝影畫冊,每一個名字都是攝影史上響當當的名字,翻開每一個扉頁都有親筆簽名。然而這個世家子弟卻沒有子承父業,學了建築。
“要不要趁我爸媽不在去他們的公寓玩。他們家才大,才好玩呢,就在公園旁邊。”
“你的意思是讓我偷偷溜進馬克呂布家裏?”我艱難地咽下手裏最後一口白葡萄酒,“不太好吧。”
“其實不要緊,我經常趁他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去玩一會兒。”他說,“不過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我們就玩別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