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她當即幹嘔了一聲,抬手捂住口鼻,“噔噔噔”接連後退三大步,瞪著眼睛,嗡聲嗡氣地叫:“你掉泥坑裏啦?”
沈迦藍的右手正支著門簾,聞言便湊過頭去嗅了嗅衣袖,大概是味道實在難聞,他一嗅之下立刻便把臉偏到一旁,呼出一口氣道:“賭場裏氣味大,耽了一宿,自己都覺不出了。我去換衣服。”
“等一下!”萬俟菀放下手,驚訝得都快把眼睛瞪成金魚眼了,“你——沈迦藍——去賭博?還賭了一宿?”
“我倒沒那麼大的癮,陪張五哥湊個手罷了。”沈迦藍轉了回來,因身上氣味不佳,不想熏著她,隻遠遠地站在門邊。
“張五哥?”璟鸞擱在秋香色金線蟒迎手上的手臂一僵,“你說的……莫非是廚房的張懷生?”
“公主真是好記性,連家中副庖長的名字都記得。”沈迦藍把眉一揚,居然承認了。
璟鸞與萬俟菀麵麵相覷,誰也沒想到他這種人竟會去和一個廚子交朋友,而且好像關係還很不錯,竟陪著人家在賭場賭了一宿!
最重要的是,此刻案情才剛剛取得一點點進展,還不知道有多少難題亟待解決,他居然就鬆懈下來了?居然有時間和心思去交朋友?
屋內突然安靜下來,氣氛也變得詭譎異常。
半晌,萬俟菀倏地笑了起來,一邊嘿嘿笑著,一邊朝沈迦藍踱去,待到了身前,忽然麵色一沉,猛地湊過去低聲喝道:“說!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菀兒……”璟鸞受不了地以手扶額。
沈迦藍卻神色不變,隻靜靜看著萬俟菀近在咫尺的、凶神惡煞的一張臉,半晌,淡淡道:“難不難聞?”
萬俟菀眨眨眼,非常鎮定地點點頭,“難聞。”
下一瞬,就像被人踩了一腳似的跳了起來,退退退一直退到牆邊,才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指住他,大聲道:“你還不趕快去換衣服?我的鼻子都快被你熏掉了!”
“遵命。”沈迦藍看了眼已經笑倒在坐炕上的璟鸞,優雅一躬身,轉身出門。
簾子掀起又落下的瞬間,他深邃的眸底縈繞起輕柔的笑意。
“換完衣服立刻給我回來!聽見……”萬俟菀跟過去喊,門外哪還見他的身影。
她恨恨地摔下簾子,轉身咬著唇看著璟鸞,咬了半天,忽然道:“他肯定有事瞞著我們!他肯定在耍什麼花招……不行!璟鸞,走,咱們找他去!無論如何咱們今天也得想法子逼他把實話說出來!”
“就算他真在耍什麼花招,左不了也是為我家的事兒,他既不肯說出來,必然有他的理由,我又何必花那個心思去逼問他?隻等著看結果就是了。”璟鸞拿手指輕劃過炕桌上汝窯美人觚的圓潤弧線,慢吞吞地搖著頭道,“我隻求這件棘手的事能早日解決,別的,我可管不著。”
“好好好!”萬俟菀氣得不住冷笑,“你說得不錯,這是我跟他的事,原也不該扯上你……你不肯去,我去!”
她說去就去,話音剛落便腳跟一轉,朝門口走去。
璟鸞瞠目結舌。
她雖然打小就認識萬俟菀,可是對萬俟菀這種說風便是雨的脾氣,她卻和大多數人一樣,不但沒辦法,而且根本反應不及。
轉頭,她透過窗戶朝外看去,正好看見萬俟菀風風火火地跑向西廂房。
——沈迦藍就住在西廂房。她真的去質問他了。
璟鸞不禁苦笑,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跟過去看看,必要時也能為那兩人打打圓場。
她剛走到門口,就意識到自己不必去了,也用不著打圓場了。
因為,萬俟菀又回來了。
與去時的火急火燎不同,她回來時走得極慢,慢得好像生怕一腳踏下去會踩死地上的螞蟻。
她就這樣慢慢地走到門前,慢慢地上了台階,慢慢地抬起頭看著璟鸞,臉上帶著種很奇怪的表情,好像很想笑一笑,卻又笑不出,然而又拚命想擠出一個笑。
“他不在。”她用一種聽上去很遙遠的聲音這樣說道,“他說去換衣服,可是他——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