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以來初次產生於明麵上的摩擦,就這樣隨著沈迦藍的一句承諾而宣告冰消瓦解。
回到屋內,璟鸞正在用膳,見了他們,也不說話,隻抿著嘴笑。
一名容貌俏麗、眼神明亮的婢女伺候在旁,也是不說話,也是一味發笑。
不料那兩個從不在意別人想法的家夥卻絲毫也不覺尷尬,一個麵無表情地在邊上一站,一個大大方方挑著眉招呼道:“哎?紫綃,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方才婢子進來時就打三小姐身邊過,怎麼您竟沒瞧見?”紫綃笑道。
“嘁!我都被凍得神誌不清了,哪還有功夫留神身邊走過去誰啊!”萬俟菀滿不在乎地揮揮手,一轉眸對上沈迦藍的目光,沉靜中似隱藏著什麼語言形容不出的東西……關切?歉意?好像都有點。
她愣了愣,隱約意識到大概是為了自己剛才那句“凍得神誌不清了”,心頭竟怦然一跳,忙掩飾似的伸長脖子往桌上瞄了一圈,繼而大咧咧地對沈迦藍笑道:“紫綃的素齋,全京城不知有多少人想吃都吃不著,算你有口福……站著幹嘛,坐啊!”
沈迦藍正想說話,璟鸞已先接過話茬道:“這桌菜我已動過,你我是姐妹,也便罷了,沈先生是母妃和我請來的上賓,怎好叫他也吃這個?”語畢,抬眼一瞥紫綃。
紫綃會意,到門邊低聲吩咐下去,很快,一張方桌被抬了進來,接著是與之配套的椅子,繼而開始走馬燈似的上菜。
最後一道菜上罷,璟鸞命眾婢女退下,隻留紫綃一個,轉而對沈迦藍道:“請坐。”
“多謝公主。”沈迦藍坐下去,但見桌上琳琅滿目地擺著數十二道菜:異味卷果、翡翠竹排、香菇麵筋、雪菜腐衣球、八寶炒糖菜等等,雖是全素,但每道菜的選料都極為考究,擺盤亦精致非常,絕對稱得上色、香、味俱全。
沈迦藍對吃不講究,沈狐以前就常說他“生木頭也吃得下去”,這些菜再好,對他也不過就是能填飽肚子的東西罷了。可萬俟菀卻是標準的饕餮之徒,不但會吃,而且會評,邊吃邊誇,紫綃聽得心花怒放,她自己亦好不快活,更把那“食而不語”的古訓丟到爪哇國去了。
卻說這些菜裏,尤以那道異味卷果最為可口,乃選用果肉、棗泥、山藥、蜂蜜、白糖、桂花等原料,用油皮卷好蒸炸,再用蜜漬浸過,上盤後,加青紅絲、金糕條,撒上白糖,五顏六色,清香撲鼻。萬俟菀本就愛吃甜,自然對它情有獨鍾,不一會便吃得見底,她還意猶未盡,眼睛便瞟向方桌。
說來也怪了,沈迦藍明明目不斜視,可她的眼睛剛瞄過來,他便知道了,一言不發、頭也不抬地端起自己麵前那盤異味卷果,遞了過去。
萬俟菀毫不客氣,一把接過。
璟鸞笑道:“瞧你,既愛吃,明兒叫紫綃再做就是了,也至於去搶別人桌上的?”
萬俟菀怪異地瞥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好的菜,我也不會在五天之內連吃兩次的。你可別想就這麼打發我,明天呐,叫紫綃換新的菜式來!”
璟鸞又好氣又好笑,對紫綃道:“聽見了?三小姐是吃家,隻要她在一天,你每日三餐、早六、午十二、晚八、二十六道菜,一概不許重樣!”
紫綃知道她們姐妹打趣,隻笑著,未搭腔。
萬俟菀卻嘻嘻笑道:“對嘛,這才是待客之道……咳,我也快吃好了,你叫人預備茶罷——先把話說在頭裏,不是玉泉山雪水沏來的,我可不給臉……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