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下二婢又羞又愧,又驚又懼,一時間磕頭如搗蒜,流淚道:“婢子萬死,婢子知道錯了,求公主開恩,婢子再也不敢了!”
“你們此刻方知錯,卻已太晚了。”璟鸞搖搖頭,慢慢在椅子裏坐下,忽把目光一抬——庭院內眾人的心,俱都不由自主地一凜。
璟鸞的目光如水一般流過眾人的臉龐,緩緩抬起一臂,小指上戴著的金鏨古錢紋指甲套在燈光下劃出一道冰冷的、刺痛人眼的光芒——
“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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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
輕輕撕下那頁寫滿字跡的紙,他將其折了幾折,納入懷中……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始終隻用右手,卻比普通人用兩隻手的還靈活迅速,仿佛早已習慣以單手做事。
將小冊子合上,他把它放回原處,就連側傾的角度都和原先一模一樣。
從外表看,誰也瞧不出這本冊子被人翻動過。
更沒人知道,裏麵已經少了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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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婆子兩兩上前,粗暴地揪起岫、韶二婢,把她們推到庭院內兩根挑著燈籠的大柱子旁,抬手往她們的肩膀上一按,叱道:“跪下!”
岫、韶二婢已駭得渾身癱軟如泥,不消她們說,已先跌坐於地。
兩名婆子各自從袖口抽出一條小指粗的麻繩,在另外兩名同伴的協助下,把那繩子一圈圈地綁到了二婢身上,顯然事先已經過練習,手法甚為嫻熟。
隻見她們先是將二婢的雙手捆死,提到胸前,再把繩子交叉繞過她們的脖子,在柱子上一係,係得非常緊,以至於那根柱子與岫、韶二婢脖頸間的縫隙,窄得連一根針都插不進去,迫得她們隻能蜷著身子、縮著肩膀、用臉緊貼著柱子一動也不能動,因為她們無論向前後左右上下哪個方向挪動,都有被繩子勒死的危險。
萬俟菀看到這裏,臉色已經變了,捏著拳頭低罵:“虧他想得出來!”
璟鸞淡淡道:“這算什麼,你隻看下去吧,還沒入正題兒呢。我早說了,你的這位扈從,端的是位天才。”
說話間,那四名婆子又有了新動作——竟彎下腰去,“刷”地將岫、韶二婢的鞋襪脫去,露出兩雙白生生的纖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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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
窗戶再度發出一聲輕響,緊緊閉闔上。
屋內重又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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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內燈光如晝,光線自上而下照在那兩雙□□的腳上:底平趾斂、肉豐骨柔,充滿女性特有的柔美,本是極令人心猿意馬的一幕,可也不知怎的,庭院內眾人的心弦卻一下子全都繃緊了。
本朝的風氣雖然較為開化,但身為女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露出雙足,羞恥感總免不了的,岫、韶二婢不禁驚叫起來,想回頭看,可繩子綁得實在太緊,稍一掙紮便勒得作嘔,加上嘶啞驚恐的叫聲,看上去十分可憐。
俗話說:兔死狐悲,院內眾人見此情形,不免紛紛黯然神傷,繼而又各自心生惴惴。
這時,那幾個婆子蹲下身去,把二婢跪著的雙腿在身後並攏,還是用那根從脖子上垂下來的繩子,一道道地把她們的兩隻腳的大腳趾纏在了一處,然後,猛地向上一提!
“啊——”
二婢齊齊發出一聲痛不欲生的慘呼,淒厲得語言不能形容,仿佛恨不得能夠立時死在當前。
庭院裏頓時條件反射般地響起一片倒抽氣的聲音,萬俟菀也被嚇得一顆心怦怦亂跳,偏那四個婆子做完了事,來到階前向璟鸞回話,正巧擋住了岫、韶二婢的身影,令她什麼也瞧不見,她一急,索性站了起來——
這一眼,如遭雷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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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耳房內,三個胡天海地亂侃的雜役不知聊到什麼,轟然大笑起來。
其中一人不經意間朝窗外看了一眼,笑聲忽然便是一頓:“廚房裏……好像有個人……”
“有人?”剩下兩人連忙扭頭,透過窗子朝小院正北麵一間燈火通明的大屋子看去。
為了通風換氣,廚房的門窗不論春夏秋冬都是敞開著的,從他們這個角度看去,灶台、菜案、甚至桌上摞著的蒸屜都清晰可見,就是不見有什麼人。
“哪來的人?你小子看花眼了吧!”
“剛才明明看見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啊……還是出去看看吧?萬一丟了東西不好交代。”
“誰上廚房偷東西啊?外麵夠冷的,要去你去,我不去。”
“我……我也不去……”那人縮了縮脖子,又坐了回去。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廚房的菜案邊,一個人慢慢直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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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俟菀重重地跌坐回椅中。
她不想去看,可她的眼睛卻像是著了魔似的粘在那可怕的一幕上,無論如何也挪不開。
庭院裏,燈籠下,柱子旁,兩個五花大綁的婢女跪在地上,兩手被捆在胸前,一根繩子吊著她們的大腳趾,將她們的小腿從膝蓋處拎起,向臀部彎曲,如此一來,她們的手腳全都挨不著地麵,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兩個膝蓋上,活像個不倒翁似的。
然而,不倒翁至少還能來回晃悠,她們卻不能。
因為那根繩子不但綁住她們的雙手、吊住她們的腳趾,還把她們的脖子與柱子綁在了一起,一絲一毫也偏斜不得。她們的手足不能撐地、腰部也不能有絲毫放鬆,若不想被勒死,就隻能用膝蓋頂著堅硬的石板地,苦苦支撐自己的身體保持腰部以上的直立。
這種刑罰,不見血、不見傷,不會對人造成大的傷害,它隻是要你痛苦,要你在痛苦中忍耐,忍到無法再忍,你還是得忍。
很久以前,一位智者曾說過:“天下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無可奈何。”而這個刑罰,無疑便是把“無可奈何”這種情緒——這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用最直觀的、肉眼能夠看見的方式表現出來。
夜風劃空,庭院內除了受刑二婢細若遊絲的□□,安靜得仿佛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不過是這麼短短的片刻,她們已經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不過是這麼短短的片刻,眾人已被駭得連呼吸都忘了。
殺雞駭猴——如果有人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那麼叫他來看看這一幕,他一定會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風越來越冷,受刑二婢臉上的冷汗幹了又淌、淌了又幹,竟於鬢角凝結成一層薄霜。此刻,她們已發不出聲音,偶爾喉嚨裏發出一兩聲含混不清的求饒,也是尚未出口,便已先消逝在自己的唇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