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水之謎(1 / 3)

和停屍間的寬敞明亮不同,這間屋子要小得多,仄得多,也暗得多。

事實上,因為三麵的窗戶全都被深色的棉簾遮擋得嚴嚴實實,屋裏幾乎一絲兒陽光也透不進來。

從極亮到極暗,萬俟菀的雙目完全處於失明狀態。

幸好,沈迦藍很快就點起了一盞燈。

燈,隻是普普通通的油燈,但是和它邊上的幾樣東西結合在一起,就成了萬俟菀所見過的最奇怪的燈——

它是被固定在一個木製支架上的,側下方對著一個與成年男子的拳頭一般大小的玻璃球,而玻璃球的側下方,則是一塊中間帶有圓孔的木板……與此三樣東西並排放置的,是另外一個木製支架,一隻金屬外殼的望遠鏡斜插其上,很明顯是經沈迦藍改造過的,上下兩頭均呈錐形,而其下方的孔鏡則正對著一塊銀色的薄瓦片狀的容器,裏麵盛著一小團黃黃白白的叫不出名字的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萬俟菀一看見這堆東西,便覺得它就是一切的關鍵所在,因而指著它便問:“這是什麼?”

“豬骨髓。”沈迦藍說著便眯起一隻眼,湊到望遠鏡上方的孔鏡前,一邊觀察著,一邊伸手去慢慢移動那塊帶圓孔的木板……

經過一番調整,油燈所發出的微光,通過玻璃球的會聚,產生了較之本身強烈許多的光芒,並且正好穿過木板的圓孔,直接聚集在那個薄瓦片狀的容器上,使其中間堆放的那堆豬骨髓,一下子變得清楚多了。

“千萬別碰這桌子,也別碰桌上的任何東西。”沈迦藍縮回手,沉聲叮囑了一句,眼睛一刻也未離開過望遠鏡。

當然,現在這架望遠鏡是否還起著真正的望遠鏡的功效,萬俟菀不得而知,但她沒有發問。

沈迦藍此時此刻的神情實在太專著了,以至於讓她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悄然滑過,沈迦藍始終一言不發,目光也始終沒有離開過孔鏡,除了偶爾用一把小得出奇的鑷子翻動一下容器裏的豬骨髓,他幾乎都沒有挪動過身體……從萬俟菀這個角度看去,他的雙肩似乎微微有些緊繃。

他在緊張什麼?他在觀察什麼?他究竟想找到什麼?

諸多問題如同氣泡般從萬俟菀的腦中冒出來,就在這時,但見沈迦藍的肩頭遽然一鬆,終於把他的頭,從孔鏡前抬了起來。

幽幽跳動的火光映射下,他的眼底似閃動著絲絲奇異的光澤,對她略一偏頭,道:“你來看看。”

萬俟菀立刻把頭湊到孔鏡前,但覺入目淨是一圈圈的色斑,根本分不出事物的具體形狀。她以為是鏡筒的位置偏斜了,於是本能地想移動一下,誰知剛伸出手去,就被沈迦藍一把握住了:“別碰!”

二字出口,方驚覺失禮,倏地便撒開了手,轉眸看去,萬俟菀正抬眼瞅著自己,也不知是燈光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瞅著瞅著,她的臉頰便透出抹紅暈來,薄薄地染在細致的皮膚上,恍如日出時分天邊飄著的幾抹朝霞,輕柔勻致,並不奪目,卻就是讓人見了便挪不開眼睛。

他的心陡然漏跳了半拍,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掌心,仍然殘存著她手指柔若無骨的觸感,溫暖、滑膩、細潤;

鼻端,彌漾著她若有若無的淡淡體香,仿佛化無形為有形,幽幽地順著鼻翼鑽入腑內,千絲百結,搗著他的肺腑,纏住了他的腸胃,迷迷茫茫中,他的心裏浮起一個詞——銷魂蝕骨。

四字方現,後背瞬即驚出一層冷汗!

銷魂蝕骨?

銷誰的魂,蝕誰的骨?

他隻是個身負重債、每一口呼吸、每一個動作,甚至於生離死別都不得自主的人,憑什麼去為一個女人銷魂蝕骨?

這種想法,難道不是荒謬之極了麼?

一念至此,無以言表的疲倦悄然從他心底鑽出,並不沉重,隻是不絕如縷,纏心繞骨……

累了,他真的累了。

自從遇見了她,他那固若金湯的心防便一次又一次地出現決口,他每每想去壅堵,卻每每潰於無形,她仿若一把最最鋒利的劍,每一次出鞘都能擊中他心坎內最柔軟的部位……

他知道這一切都必須停止了。

他慢慢地捏起拳頭,視線裏她的臉莫名地和昏黃的燈光模糊到了一處,像水霧裏的寒星,隱約、朦朧、遙遠而虛幻。

他突然開了口,聲音不知何故已變得嘶啞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