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得寸進尺(3 / 3)

但他的心卻乍然一動。

他是個男人,血氣方剛、年輕力壯的男人。

這種誘惑,隻要是像他這樣的男人就承受不起。

何況他活了二十二年,孤苦無依,經過;刀光劍影,闖過;唯獨這等香豔旖旎的情形,連夢中亦未曾見過。所以,他並不責怪自己的心動,隻是認為這種事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

於是他穩穩地後退了一大步,覺得鼻端仍能嗅到她淡淡的體香,便又退了一小步,眼觀鼻、鼻觀心地接著剛才的話道:“三小姐這方子裏用到麻黃和附子,其性屬辛、燥,恐怕於病情無益,還是換一換的好。”

萬俟菀心地太過純淨,對男女之事渾無所覺,見他突然後退,完全不明所以,滿是怪異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幹嘛?我在看方子呢!”說著,劈手拿回藥方,邊看邊往月門裏走,沉吟片刻道:“那麼,改用黃連和薄荷怎麼樣?”

“有苦寒敗胃之弊,不若桔梗和天花粉合適。”沈迦藍跟上,始終與她保持三步距離。

“桔梗和天花粉?”萬俟菀思量一番,忽然扭頭衝他展顏一笑,露出兩顆雪白的小虎牙,“不錯不錯!這兩個好,聽你的,就用它們了!”

“吃這種藥必須輔以食療,從即日起,王妃每日所用膳食最好能先拿給我看看。”

“這個容易,她們王府規矩多,這些本就是有記錄的。”

“哦?”沈迦藍的腳步一頓,“每日吃了什麼菜都會記下來?”

“是啊,每天各方各院要了什麼菜、是哪個廚子做的,都會記錄在案。什麼時候你去後廚看看就知道了,有一個房間,專門堆放這些存檔冊子,都快堆到房頂上去了!”

說話間,他們已走進從雲居的正殿“從雲殿”。

這是一座“工”字形建築,前殿作為接待賓客之用,東西兩麵俱開有碧欞窗,嵌成菱花格紋,四根瀝粉貼金雲荷圖案的巨柱巍然矗立,坐北向南的雕鏤金漆坐榻前,分設寶象、甪端、仙鶴、香亭四對陳設,坐榻右邊有一條過道,通往後殿,也就是定南王妃的休息起居之所。

沈迦藍陪她走到此處,想到自己身為男子,自然不便再往裏進,便站下了。

萬俟菀見了,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恍然,一拍腦袋道:“怪我怪我!方才隻顧著改藥方,也忘了跟你說了。”

說什麼?沈迦藍靜靜地以眼神詢問。

萬俟菀拿眼睛四下裏掃了一圈,見左右無人,才壓低嗓音道:“你得跟我進去。”

沈迦藍似乎皺了皺眉,“你是指王妃的內寢?”

萬俟菀點點頭,聲音壓得更低,“你知道,治療暴喑之症最好的法子便是湯藥加針灸,倘若單靠吃藥,療程過長不說,效果也不佳。其實本來義母病了,這些事都應由太醫負責的,但太醫院有規定,凡是為皇族宗室出診,哪怕隻是小小的感冒傷風,回去後也必須備檔在案。義母這病來得古怪,病因更不足為外人道,自然不能驚動太醫院。所以我就和璟鸞商量著,最好能由你來為義母針灸,雖然不合規矩,可為了治病,也顧不上那許多了……”

沈迦藍聽到一半時,已明白她的意思了,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浮起一絲厭煩與不耐。

剛才為了她一句“我不放心”,他已經破了一次例,但這並不代表他會為定南王妃做更多。替人針灸治病,精神必須高度集中,必要時還得輔以內力相助,是件極累人傷神的事兒,他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來為自己招惹這種麻煩。

心念轉處,他已經準備好拒絕,然而一抬眼間,正觸及她的眼神,那樣眼巴巴的,那樣小心翼翼,好像已經猜到他會拒絕,卻又抱有一線希望盼他會答應……他隻覺心底某處柔軟的角落乍然一動,本已想好的拒絕的話,此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默不作聲地與她對視片刻,忽把目光挪至別處,道:“以針灸治療暴喑,所用穴位大都位於手臂、兩腳和頭部,倒是不涉及身體敏感穴位。不過話雖如此,三小姐也還是先向王妃說明為好……”

萬俟菀聽他口吻已有所鬆動,頓時大喜過望,不待他說完便連聲道:“我知道,我知道,義母那邊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和璟鸞自會說服她的。”

“那麼,”沈迦藍仿佛歎了口氣,低聲道,“就這麼說定了。”

天知道,二十二年來,這還是他頭一次打破自己的原則,而究其原因,竟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