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1 / 3)

給弟益修強宗書

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何況這區區小事,何足掛懷某承手示,喜晴寒日用輕安。數日來不平之氣,想已銷歇。古人雲:“事不如意,十常八九。”況此小小,何足置懷?世間逆順境界,如寒署晝夜,必至之理。周公以大聖,扶傾定難,遠則四國流言,近則同僚不悅;而周公從容不動,而天下和平。此小小者,如蚊蚋過前耳,又何快怏耶?

[釋義]承蒙你給我寫信,很高興嚴冬酷暑都過得很好。連日來心中的不平之氣,想已經消了吧。古人說:“不如意的事,十件中間經常有八九件。”何況是這種區區小事呢?世上的逆境順境,就像寒暑晝夜,是一定會循環往複而到的。周公是一個大聖人,他匡扶即將傾覆的國家,為國家排除危難,但是從遠處講,四周之中對他的流言蜚語甚多,從近處看,他的那些同僚也一點都不喜歡他;但是,周公依然故我,從從容容,根本不為流言蜚語和別人對他不喜愛所左右。因而天下也太平無事。這樣的區區小事,就像蚊子從耳根上飛過一樣,有什麼值得快快不樂的呢?

給弟潤甫賢宗書

其一身外之事不能強求發奮學習,盡力做人昨到城雖得數相從以為慰,而煩溷主體良勤,惟多愧耳。累日寒雨,體力能佳否?職事亦解漸稀簡耶?亦偷日力讀書否?

仕宦固欲伸於知己,而外物不可必,唯有夙夜公家之餘,強學力行,乃為不求。求之人生,成就自有時。譬如春夏長養,秋霜肅殺,小大成實,誰能禦之。至於非其時而望之,雖睿聖不能也。古人所謂九折臂而成醫者,更事多矣。孔子主彌子則衛卿可得;然而孔子曰:“富貴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然則是非不為也,直知其不可求也。不審以為何如?

山中賦鹽,遣人就縣中,因人附問,草率。

[釋義]昨天到城裏,雖然找到了幾個相伴之人,以慰寂寥,但對他們麻煩極多,他們卻對我多方體諒,使我慚愧不已。連日來淒風苦雨,寒冷不堪,你身體還好吧?對於任上的事,也懂得漸漸地少管簡化了不?也抽空閑時間刻苦讀書不?

做了官之後,自然要讓知己朋友伴福沾恩,但身外之事,是不能強求的,隻有在早晚忙完公事後,發奮學習,盡力做人,方是不求。要仔細探求學問,一個人的一生,自然會出現有所成就的時候,譬如春天夏天是哺育萬物生長的季節,而秋天嚴霜凍地,小的大的都結出果實,這有誰能夠左右得了?如果時機不成熟,卻希望能開花結果,那即使是睿智的大聖人也做不到的。古人有九次折斷手臂,而因此成為好醫生的說法,因為他經曆的事情多。孔子在彌子家為門客,才獲得了衛卿。但是,孔子說;“如果財富和官位可以求取的話,即使是做個拿鞭子趕馬的人,我也做。”可是,這並不是他不想做,隻因為他明白那是不可強求來的。不知道你認為怎麼樣?

山裏收鹽稅,派人到縣中去,我趁機會請他帶信問候你,寫得很馬虎,失敬!

其二要注意寬恕同僚的缺點和失誤,而且把一些功勞加在他們身上。這樣,自己就貴不可言了這三十年來我守本分沒有錯承頗尋繹舊學,不廢文字之樂,甚善!甚善!同僚中,有能同此意者否?讀書不須務多,要是精一書,更得人講學為妙。公家事,極須留意;然要庇護同官之短,而推之以功,則我貴矣。推而極,所謂“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功”者也。浮雲儻來若寄之物,銖兩自有所係,決非智巧所能得。老夫閱世故來,益知三十年守此拙分為不錯也!

[釋義]你在來信中說,你現在正在研究過去所習的學問,沒有讓文字工夫荒廢,這很好,非常之好!你的同僚中,有人與你誌趣相投嗎?讀書不必貪多,重要的是精研一本書,如果能夠找到人相與講說,那就更好了。對於公事,要特別用心;但要注意寬恕同僚的缺點、失誤,而且把一些功勞加在他們身上,這樣,我自己就更貴不可言了。推崇別人,到達特別程度,就是人們所說的“你因為從不驕傲自誇,所以普天之下就沒有一個人可以與你爭奪功績了。”功名富貴像別人寄存於家裏的東西一樣,不是長久之物,一銖一兩,自然有它的本來處所,決不是憑才智或鑽營可能弄到手的。我經曆了這麼久的人情世事的磨礪後,更加覺得這三十年來我守本分沒有做錯。

歐陽修宋代盧陵人,甲科進士,自號醉翁。晚年號“六一居士”,意即著書一千卷,讀書一萬卷,一張琴,一局棋,一壺酒,一雙鶴。諡號“文忠”。有《集古錄》等多種著作行世。

給十二侄書

如有事交給你,你應竭盡全力去完成,不能逃避你做官應保持廉潔,怎能買自己職務管轄內的東西自南方多事以來,日夜憂汝。得昨日遞中書,知與新婦、諸孫等各安,守官無事,頓解遠想。吾此哀苦如常。

歐陽氏自江南歸朝,累世蒙朝廷官祿,吾今又被榮顯。致汝等並列官裳,當思報效。偶此多事,如有差使,盡心向前,不得避事。至於臨難死節,亦是汝榮事,但存心盡公。神明亦自佑汝,慎不可思避事也!

昨書中言欲質朱砂來,吾不缺此物。汝於官下宜守廉,何得買官下物?吾在官所,除飲食物外,不曾買一物,汝可安此為戒也!

已寒,好將息!不具。

吾書送通理十二郎。

[釋義]自從南方多事以來,我日日夜夜為你擔憂。昨天收到你寄來的信,知道你與新婦、孫子們都安好,當官也平安,頓時使我放下心來。我這番苦心還是和過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