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頹然的坐到邊上的一張椅子上,閉上眼半日,揮揮手,讓人將夢蝶抬了出去,他的臉上有著不符年齡的老成,他突然立起陰冷道:“皇祖母,皇叔,就等到我登基那日吧。”月亮隱到厚重的濃雲後,這樣的漆黑,突現了不祥的殺氣。
次日,牢中的火炭烤起了,一把冰冷的硬鐵在炭中慢慢變紅,如血般觸目驚心。一個女人單薄的身影被架在十字形架上,她偏頭望著窗外初升的太陽,一縷陽光溫熱了她冰冷的臉,散發出溫玉的光,如此安詳,又飄著淡淡的哀傷。行刑的牢役似乎看到蓮花聖潔綻開,花開無語,卻直達心底,他似乎也癡過去了。外頭一人高呼:“時辰到,行刑。”那女人回眸,輕啟朱唇道:“來吧。”
衙役取出烙鐵,手竟有些抖了,他緩行到她的麵前,她閉上眼,臉上竟帶著絲淡淡的笑意,安詳得如同淪落人間煉獄的神仙。衙役隻覺一絲愧疚和罪惡,低頭無法直視。外頭一人大喝道;“快點,磨蹭什麼。”他這才舉起烙鐵,遲疑片刻,終於狠心印了上去,隻聽得茲拉一聲,皮肉燒焦的氣息伴著濃煙彌漫開來,眼前這個女人無力的昏了過去。他趕忙扔下烙鐵,在旁發呆抖了起來。一個人從背後將他狠狠的推開,撲了上去急呼道:“月夕姐姐,姐姐,你怎樣了?”又回頭大叫道:“快傳太醫。”
月夕掙紮著睜開眼睛,額上已是皮開肉綻,她滿頭滿臉都是豆大的汗滴,掙紮道:“太子,莫要傳太醫。如若不然,我。。。我便即刻死在你麵前。”
太子見她一口氣都快喘不過來,咬破的唇鮮紅的血珠襂出,在幹涸蒼白的嘴唇上觸目驚心,雙目死死的盯著他,逼迫他答應。一時心如刀絞,半日終道:“我答應你。”月夕聞言,心底一鬆,臉上鑽心的疼痛傳達四肢五胲,眼前一黑,跌到黑暗中。耳旁似乎有人高呼,有許多人手忙腳亂的跑來跑去,她卻似乎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幹淨的眼,越飄越遠,越走越遠。
醒來時,已是天黑,她迷迷蒙蒙的睜開眼,見到一張驚喜萬分的臉,他大呼道:“姐姐,你醒了。”月夕見他的眼睛紅紅的,似乎哭過了,滿臉的疲倦,心底一熱,想張開說話,這才發覺喉嚨疼痛難當,便輕輕扯著臉笑了一下。
這一笑,卻比哭還難看。太子見她昔日光潔無暇的額上皮開肉綻,鐵鏽的黑滲入皮膚裏頭,他顫抖的想伸手去觸,卻無力的跌在她身上,終於止不住的趴在月夕身上痛哭起來。月夕心底又酸又甜,這個孩子,無論如何蠻橫,對自己,卻是好的。太子哭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再強壯點,就可以保護你了,不讓任何人傷害你。可是,我竟然無能為力,我。。。我恨死自己了。”迷蒙淚眼中,看見月夕笑了,她的眼睛溫柔美好,她用嘴型道:“傻孩子,姐姐沒事,不疼。隻要你好好的,姐姐這點傷不算什麼。”
太子擦掉眼淚,也笑了,道:“姐姐,你再睡會兒吧。明天,就。。。就好了。”月夕輕輕點頭,疲倦很快就襲來,陷入一片黑甜中。太子輕輕撫著她的臉,留戀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他遲疑片刻,終於緩緩的伏下身子,吻上她冰涼的唇,一顆眼淚從眼角滲出,他自言自語道:“姐姐,我從小就沒有娘,那麼多人怕我,無非怕我這披在身上的袍子:還有那麼多女人愛我,隻是愛我身旁那把鑲金帶鑽的椅子。隻有姐姐是真心真意對我好。姐姐,你知道嗎?我愛著你,有許多年,許多年了,可是真可笑,堂堂太子殿下,卻隻能偷偷的在旁邊守著你。而現今,我連守著你的機會也失去了,我連守著你的能力也沒有。姐姐,總有一天,等我登上皇位,我定要讓這些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姐姐,你等我,一定要等著我。”他又深深望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本來睡著的這個人,在黑夜中無聲無息的睜開眼,望著那孩子離去的背影,覺得夜越來越冷了,渾身如陷在冰窖中。這孩子的性子,剛烈如火,要如何解開這個怨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