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昏黃的大牢內,散發出腐敗得幾欲令人窒息的氣息。月夕坐在一堆亂草中,低著頭,似乎睡著了,一輪明月從窗沿瀉下淡淡白白的光,冰冷得有些哀傷。
牢門開了,一雙暗紋黑裏裘靴停在她的麵前,那人輕輕蹲下來抬起她的臉,修長的手指略過她冰冷的臉頰,輕柔的撥開她散在臉上的亂發。月夕閉上了眼,一滴淚滾落下來,淡淡的鹹,長長的睫毛抖動著,卻不願掙開。那人輕歎一聲,將她慢慢的抱在懷裏,像對著個易脆的琉璃,但凡用力,便碎了。世界的美好,是否用力一握,就會失去?夜更深了,月光也越發冰冷。
那人把她輕輕放開,他掏出一把紋龍吟水的小匕首,撕開胸前的衣襟,狠狠的插了進去。月夕驚叫撲過去道:“雲崖,你幹什麼?”
那個男人輕笑道:“我欠你的,再也沒有辦法還了。你臉上的疤,就讓我留在心底吧。”
月夕似驚呆了般,這樣的絕決,是他的作風。她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頭也低下來道:“你走吧。今後橋歸橋,路歸路。”
那男人眼中閃過一絲哀傷,無力的哀傷,很快逝去了。他慢慢站起來,走了出去。在出牢門前,所有的獄卒跪下相送。冷冷的月光打在他背上,跟在後麵的展博眼睛紅了,抬眼望望天,假裝不經意的擦去不小心滑落的淚珠。他默默跟在後頭,半響道:“王爺,那些獄卒,要不要。。。”
那個男人道:“無妨,這樣更好,有人會相信的,而她,會更安全。”他歎了口氣,走了幾步,終於重重的倒了下去。牢裏,月夕望著自己手上的血許久,撿起他的那把匕首,放在胸前,如此冰冷,又如何去溫暖?
牆角的一雙眼睛從磚縫中隱去,那人披著黑色的袍子,從隔壁的牢房中出來,他走得急急的,在臨出門那刻對身旁的隨從道:“這看守牢房的人,應該換一批了。要處理幹淨了,切莫讓第三人知道。”
那人彎腰道:“是,太子殿下。”
他走入太極殿,整個大殿空空蕩蕩,隻有一個女人赤身裸體的跪在地上,白玉般的身上已布滿密密的鞭痕,深淺不一,如同上好的綢緞被人狠心撕碎般,在風中微顫。太子輕輕的笑了,取來一杯熱茶,倒在她身上,她驚叫一聲,昏死了過去。太子笑著笑著,眼神卻越來越冷,如刀子般,他道:“來人,拿涼水來,潑醒她。”一桶涼水潑在她身上,她緩緩轉醒過來,太子坐在軟塌上,有趣的望著她道:“夢蝶,好玩嗎?”
夢蝶已渾身無力,她咬牙不語。上麵那人道:“我的人,你也敢動?這不是找死嗎?”他拿鞭子勾起她的臉,將她輕輕抱到軟塌上,在她身上的鞭痕處淺淺的吻,如沐春風的笑道:“多麼細的皮膚啊,真是可惜了。”夢蝶閉上眼,將頭偏到一旁。他吻到她的耳邊輕聲道:“不過,就算你想死,也沒有那麼容易。我會慢慢的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夢蝶突然笑了,她笑著道:“那個女人,還有件事說對了,你真是可憐。”
太子也笑道:“何以見得?”他的笑意不達眼底,消失在冰窖般寒冷的墨玉中。
她道:“太子殿下,難道就願意看著她跟王爺雙宿雙飛嗎?太子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是如何在芙蓉帳內翻雲覆雨嗎?王爺的手,是如何撫摸她的每一寸肌膚的嗎?她是如何在王爺的身下。。。”
太子突然大喝道:“不要再說了。”他的臉漲得鐵青,揮手將她的臉打偏了,血順著嘴角流下來。
夢蝶還是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道:“殿下也會疼嗎?殿下也有不能麵對的時候吧?所以我說你可憐,真可憐。。。”她笑著笑著,晶瑩的淚洗過她臉上的血跡,那張臉,如此年輕,卻深刻著哀慟和寂寞,千年的寂寞。她道:“這樣的痛,是不是每晚折磨著你,無休無止。這樣的痛,也是這樣折磨著我。倘若說世間有人能理解太子的痛,那個人便是我,我受的傷,又豈會輕於你?我將她出宮的事,告訴太後,無法就是想趕她走罷了,我有多麼恨她,為什麼我愛的人,所有的人,都將她視為珍寶。而太子殿下,我這樣做,另一半也是為了殿下,她和王爺,是誰都拆不散的,隻有太後。借著她的手,將他們拆開了,太子又如何不會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