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壽(2 / 2)

月夕拉著他的手,走到後頭的一間屋子裏,那裏擺上了滿滿一桌酒菜,她道:“你可是在宮裏吃香喝辣,我等你等得肚子又唱空城計了。我先吃完,再與你細說。”

她便自顧自的吃喝起來,也不管雲崖。雲崖在她這裏受到這樣的冷落也不是頭一回了,也不生氣,隻是溫柔的替她布菜。飯飽後,她笑道:“前些日子,看一些小乞丐們可憐,便買了這個房子給他們住,錢是你出的,自然要讓你知道了,省得你當真當了不明不白的笨蛋了。”

雲崖奇道:“這樣的屋子,少說也得千餘兩,你素來不跟我要錢,怎麼說是我出的呢?”

月夕自得道:“山人自有妙計。”她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與雲崖,他打開一看,是張借據,上書於十一月借了錢莊一千五百兩,低下紅印正是莊親王印鑒。他看了大驚道:“你什麼時候偷去此印?”

她拿手支著下巴,皺眉道:“什麼偷,那麼難聽。這是借。偷者,即是將他人之物占為己有而不歸還。借者,自然是有借有還了。”她又掏出一張紙道:“你看,我將這宅子的地契如數歸還,自然是借了。你如何處置,那是你的事了。不過,今日,我到集市口,眾人可將你莊親王的義舉誇得是天上有地上無的,你倘若忍心讓這些小兒又流落街頭,風餐露宿的,我自然也是無話可說,隻能怨自己沒這個本事,無法保住您的威名。”她在那裏說得是悲悲切切,兩眼甚至湧出淚花。

雲崖叫道:“我真真成了冤死鬼了。早知道你不安好心,又自動送上門來,還隻能心甘情願的任你宰割。世間,我若認了這大頭鬼,真是沒人有資格來搶的。”他又笑道:“其實你倘若不寫豔情小說,還是可以去改行的。”

月夕興致勃勃道:“做什麼?”

他為自己斟了杯酒,飲下,望著月夕急切的眼神,故作神秘道:“戲子啊。”他兩眼含笑道:“眼淚說來就來,很有天分。說不得,還可以是當紅花旦。”

月夕想到自己常胡攪蠻纏的設圈子騙他,也頗有些不好意思,忙斟酒陪罪。雲崖喝下,又道:“這些孩子,你當真想養著他們?”

月夕道:“真養著他們,便會養出些驕縱的毛病來,也不好。我連月來讓他們學些技能生活,現在,他們已經能自立更生了。”

雲崖奇道:“哪有這麼快?”

她滿臉自得道:“那要看誰教了。我自然是問了他們擅長什麼,想學什麼。像那個圓臉的小翠,手可巧得很,我便讓她去學刺繡,現在也是做得有模有樣了。還有小虎,嘴尖舌利的,我讓他跟秦先生學說書,先生滿意得不得了。。。”

她在這裏說得天花亂墜的,雲崖看著她兩眼發亮,驕傲自豪,心裏頓時軟了下去,他伸手去撥她散亂的發絲,柔聲道:“你這麼喜歡孩子,我們也生一個如何?他有天下間最善良的娘親,一定是最惹人愛的。”

月夕聽他這麼說,臉不由紅了,低下頭暗自心跳。不大的屋子突然覺得如火烤般的熱起來,一種曖昧,一番暗湧,夾雜著一點欲說還休的情欲在空氣中飄散開來。雲崖握著她的手,目光落在她那長長抖動的睫毛上,眼神中突然有些傷感,道:“我知道你都有在吃那種藥,你難道真的不能為我。。。”說到這裏,竟也有些難堪,不由別過臉去。

月夕聽得心驚,原來他都知道。她又何嚐不想跟他生個孩子,隻是,她的身份難為皇家認同,這孩子以後的身份更是尷尬。帝王家的孩子,自出生起就要開始爾虞我詐的生活,童心更是早早的被磨滅,她又何嚐忍心?愛上他,早也知注定要同他一起承受那焚心的痛苦,相愛而無法結合的痛苦。自己的驕傲讓她無法成為雲崖芙蓉帳中的一個侍妾,翹首以盼他溫柔的眷顧。倘若如此,不如舍棄所有身份跟著他,直到命運又將他們分開。隻是不知到時,是生離還是死別。月夕心道:“如若真有那麼一天,我的雲崖怎麼辦呢?”他是寂寞的萬獸之王,獨自傲立於山頂,人人皆須仰視,但這高處不勝寒的孤寂,又有誰能明了?世人道莊親王凶狠而殘忍,用酷吏,行嚴刑。隻有她知道,在其位謀其事,這個國家需要他這樣行事,而他,也不得不如此,哪怕這樣讓自己粉身碎骨,五行具毀。終了,還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月夕思及此,心便不可抑製的為他疼痛。她便密密的抱住他,道:“有我陪著你就夠了,我永遠都陪著你,好不好?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雲崖心裏一酸,理智也知她的難處,隻是感情上讓自己覺得五髒俱焚般疼痛。這樣的痛,仿佛要把他燃燒起來。他用力抱著月夕,如同抱著汪洋中的一根木頭,隨她沉浮。燭火燒盡,慢慢暗了下去,偶爾爆出火花,在這樣的深夜讓人尤為心驚。他們像受傷的小獸,牙撕咬著對方,留下印跡,用自己的方式來互相舔著傷口,撫慰彼此。伴隨的是滾熱的燭淚,抵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