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如銷聲匿跡一般的消失了。
菡娘嫌惡他,自那日夜下不歡而散,她好些日子都沒去過軍營,自然也不會刻意打聽他的消息,所以壓根不知道他是幾時離開的西北。
還是一次三更半夜,家裏亂糟糟的,她才知道父親和許澄都受了傷。
下人們來回穿梭,空氣裏飄著淡淡的血腥味,菡娘身為長女,自然要替母親分憂,她隻猶豫了那麼一瞬,還是立即起身,急匆匆的趕到了正院。
父親手臂受了傷,早就包紮好了,正和母親說話:“你別擔心,就是摔了一跤,大夫不也說沒傷著骨頭,隻是傷著筋骨了麼。”
一抬頭看見菡娘,便道:“咦,菡娘怎麼來了?”
母親對父親雖然神色永遠那麼清淡,可菡娘知道母親對父親一向有情,在兒女跟前,也一向給父親麵子,是以並未苛責。
菡娘上前看了看父親的傷勢,坐到一旁道:“這不才歇下,就聽說父親受了傷。”
“小傷而已,不要緊。”
菡娘沒有要走的意思,就看著母親在一旁親手服侍父親。他們二人一向不喜歡丫鬟在跟前,是以喂藥、喂水這些小事,都是母親自己親力親為。
菡娘知道自己待在這兒有些尷尬,好像破壞了父母的感情一般。可她不知為什麼,就想賴在這。
父親確實隻是皮肉傷,沒傷著骨頭,可那股血腥味來自於哪兒?看父親舉止自如,神情平和,不像是受了重傷,隱瞞母親的意思,那就是受重傷的另有其人。
可菡娘又不好主動打探。
她一直表現的都是對許澄無動於衷,漠不在乎的模樣,他的生死都不關心,何況是受不受傷?
可偏偏此刻心裏七上八下,和揣了一隻小撓子一樣,在她鮮嫩的心口一下一下不停的撓。有點點疼,有點點癢,竟讓她坐臥難安。
母親喂完了藥,安頓好父親,囑咐他“你先歇著吧”,便對菡娘道:“你爹沒事,不用你在這守著。”
“我……”菡娘知道自己該借勢下坡,就此告辭,可她張張嘴,又沒說出來。
母親雲淡風輕的道:“這屋裏藥味太濃,你既睡不著,跟我到偏廳坐坐。”
菡娘沒聽清母親說的是什麼,隻亦步亦趨的跟著母親到了偏廳。廳裏有瓜果和花草的淺香,布置的極為優雅怡人,菡娘也就怔怔的坐在母親下首,頗有點心不在焉的模樣。
母親遞過茶來,問:“你怕了?”
菡娘被茶碗燙了下,忙用帕子墊了手,道:“沒,就是有點兒不放心……”
母親並不追問她擔心的是誰,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越是怕什麼,你應該越靠近。”
菡娘不可置信的望了母親一眼,她神色平和,眼眸清澈,不像是在誘供和嘲弄。菡娘低了頭道:“我,我不怕。”
從前遇到她害怕的情形,父親會第一個說:“別怕,爹陪著你”,母親也會第一時間把自己抱在懷裏。
從什麼時候開始,原來自己一直在沉默的推拒著他們?
她害怕事情的真相,她也害怕許澄這個人,可既然怕,難道不該是避著躲著嗎?怎麼母親會鼓勵自己湊近?
母親沉靜的喝著茶水,菡娘卻在有著母親氣息的室內而覺得安寧。
母親又開口道:“許世子受傷挺重,此處醫藥條件有限,過幾****爹身體好轉,會護送他回京,讓你七舅舅幫他瞧瞧。”
菡娘失手打翻了茶盞。
西北確實條件有限,可嚴重到要由七舅舅來治的地步,就不是一般的傷了。菡娘躲避著母親明亮的如同洞若觀火的眼神,道:“哦,這,這麼嚴重啊,傷到哪兒了?”
母親平靜的道:“心髒。”
菡娘自己的心都要停跳了,她喃喃道:“哦……”卻再沒問下去的勇氣。她很想指著他的鼻子罵,沒本事你就別逞強啊,現下倒好,受了這麼重的傷,許家定然要以為是父親連累了他,從而對父親有所怨恨,這不是害人害己嗎?
可許澄不在跟前,再者她又有什麼指著他鼻子責罵的資格?
菡娘站起身道:“娘,我累了,先回去歇著……”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以至於身邊的丫鬟換成了母親身邊的媽媽白蘇都不知曉。心神恍惚,東轉西轉,她也就沒當回事,直到白蘇道:“大小姐,許世子就在裏麵養傷呢。”
菡娘才如夢方醒。
她站住腳,有些呆滯的想:誰要來看他?他又有什麼可看的?
可她明明有轉身就走的機會,卻始終沒動。
雙腿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不受控製的掀了簾子進去。果然室內血腥味越濃,床上躺著麵色蒼白,失血過多的許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