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是醒著的,見她進來很是意外。
迎著他那略略淺笑的雙眸,菡娘才懊惱的想奪路而逃。
許澄搶在菡娘前麵,道:“羅蘊,你個膽小鬼,我有這麼可怕嗎?”
菡娘當然不甘心承認自己是膽小鬼,略微緩了幾息,挺直脊背走過來,道:“誰會怕你?是我娘讓我瞧瞧你可還活著?”
許澄嗤笑:“不是羅夫人的吩咐,你就不來瞧我了?真狠心。”
菡娘瞪他道:“別自作多情,我心狠不心狠,和你有什麼關係?”
許澄一伸手就拽住了菡娘的手腕。
菡娘下意識的要甩手,許澄便啊了一聲,麵色更白了。菡娘不敢再動,下意識的看他的胸口,可惜隔著被子,她瞧不清楚。一個姑娘家,總不好掀男人的被子?
許澄道:“羅蘊,要證明你是否膽小很簡單,你敢不敢跟我回京城?”
菡娘直接想拒絕。京城於她來說是禁地,雖然父親母親沒明說,可每次他們回京城,都把她留在西北,美其名曰要照顧弟妹。
當然,弟妹也少有機會回去,但他們確實回去過是真的。
京城對於菡娘來說是不能觸摸,卻又特別壓抑的想要碰觸的地方。
被許澄用激將的話一說,她便想反駁:京城有什麼好的,本小姐不稀罕。但這樣就似乎證明她確實是個膽小鬼一樣。
話到嘴邊,又變成了:“誰不敢?”
事後菡娘懊悔不已。她一直當自己最理性最冷靜,卻不想被許澄一句話就激的回了京城。父母不會同意的,她回去兌現這一賭約毫無意義,她隻是把自己、把父親母親送上銅柱上烘烤而已。
菡娘就更恨許澄了。
她頭一次當了縮頭烏龜,眼瞅著到了許澄要啟程的日子,她也沒好意思和父母開口說她要回京。
反倒是父親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道:“菡娘長大了,唉……”
也不知道許澄是怎麼和父親母親說的,總之他離京時,順帶著把她也打包帶上了。
菡娘在京城裏見到了姑姥姥、七舅舅和表哥、表姐,還有羅家的祖父、祖母以及堂兄堂弟堂姐堂妹。
一大家子人,多的叫她目不暇接。
可因為離的太遠,親人相聚,對菡娘並沒什麼觸動。
她終於見到了那個頂著自己名字,在宮中生活,現下又嫁了皇長子蕭煜的菡娘。她確實和母親有幾分相像,可對著自己,那幾分便越漸消薄。
她中等個子,明明和自己年紀相近,可眼稍眉角,愣是有幾分滄桑。
她問過母親好,便感慨著道:“羅夫人當年說,叫我做了選擇便不要後悔,可我現在真的後悔了,卻已經沒有了那個肯為我後悔付出任何代價的人。”
說白了,她羨慕自己。
或許私心裏,菡娘也羨慕這位皇妃。畢竟身為大長公的她,在皇宮裏過著是位極人臣的生活,但真的目睹了皇宮的奢華、貴氣,菡娘瞧不見一點溫馨和溫暖,再奢華也是個精致的牢籠。
尤其這位皇妃小小年紀,卻似乎已經閱盡塵世的滄涼,實在和幸福、快樂沾不上邊,甚至看她帶著假笑的麵具,手裏牽著側妃誕下的皇女,菡娘瞧見她拳頭緊握,似乎是在提醒她自己不要衝動。
可孩子的小手腕,在她手裏漸漸發紅,她總給菡娘一種已經瘋狂到了骨子裏的末路絕望的淒絕。
離開皇宮時,菡娘許久都沒言語。她腦子裏一直是皇妃說那句“我現在後悔了,卻再沒有了那個肯為我後悔付出任何代價的人”時的激烈和淒愴。
菡娘忽然理解了母親。
誠然她一開始是有利用之嫌,但她在某種程度上,給了這個菡娘最大的選擇權,保證了她的最大的利益。如果沒有母親,她也許活不到現在,更別說站到皇妃的位置,俯瞰眾生,盡管心境滄桑,卻依然有著無盡的優越感。
許澄洋洋得意的邀功:“怎麼樣?有我在,你能大大方方的進宮,也能大大方方的出宮,沒一點兒風險吧?”
菡娘反問:“一時可以,一世呢?”
許澄怔了下,忽的喜笑顏開,他忘形的抓著菡娘的手道:“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落日餘暉,夕陽西下,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有兩匹馬駐足,兩個身著華貴的貴公子四眸相對,情意叢生。
這回真的徹底完結了,謝謝大家的支持和寬容,下本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