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娘番外二(1 / 2)

菡娘第一次見到許澄是在十五歲那年秋,父親發嫁了大長公主,從京城回來,帶來了一名十七歲的少年。

他生的白晰、單薄、柔弱,用父親的話說就是:“娘們兮兮的。”

許家也是開國功臣,隻是許家子嗣單薄,三代單傳,到了許澄這兒更是如此。因此許家的孩子養的就格外嬌弱,甚至不惜延用鄉音陋俗,將許澄當成姑娘家養。聽說許澄十二歲之前都是女子打扮,愣是沒人認出來他其實是女兒身。

這少年極其沉默,整個人都透露著病態。

菡娘見到他時,他正衣著單薄的跌在父親馬前,抿著唇一聲不吭。身邊不乏竊竊私語之輩,菡娘很快就知道了個大概。

父親一向嚴格,沒人可以例外,許澄既要從軍,就不能有任何特殊對待,要和尋常士兵一樣拉練。

偏偏許澄不。

父親氣極,一刀將他掀翻在地,怒極冷聲道:“你要麼跟他們一樣進行操練,要麼就給我滾回京城。”

許澄並不吭聲,膝上已隱約可見血跡,他整個人也抖的如同風中落葉,可他就是不討饒,也不挑釁,沉默的一如夜色中受傷的野獸。

菡娘遠遠的打量著,心底沒有不屑,也沒有同情。

即使如她,也從未有過特例,但凡她想跟著父親在軍中自由出入,就必須按照父親的意思,每天跑圈、練兵,風雨不綴。

許澄忽然抬起眼,不是望向羅弋鈞,而是望向菡娘。

菡娘是羅家養女的身份不是秘密,羅弋鈞也一向大大方方的將她帶在身邊,這麼多年下來,軍中老人都知道,這位羅大姑娘並不是個嬌弱的花瓶,尋常三五個人的挑戰,不在話下,這都是多少年較量出來的結果,因此她一向很受敬重,不是因為她冠著羅姓,而是靠她的實力。

許澄卻一指菡娘,問羅弋鈞:“她呢?”

羅弋鈞回頭瞥了一眼菡娘,眼神中是刹那的溫柔。菡娘朝他點點頭,羅弋鈞便回頭道:“你要是能贏了她,我就讓你留下。”

菡娘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許澄摔了個四仰八叉。

四周是一片歡呼聲。

與其說是歡呼菡娘的勝利,不如說是對許澄的嘲弄,有熟知他身份的人順帶著將許家列祖列宗都一並羞辱了。

要知道,許家在前朝都赫赫有名,祖上不知出過幾十位為人稱道的戰將。

許澄渾身酸疼,他一動不動的躺著,望著頭上藍的幾乎不似真實的晴空,沒力氣再爬起來。

耳邊是羅弋鈞涼薄的聲音:“將許世子送回京城。”

許澄卻一下子就跳起來,道:“我不回去。”

羅弋鈞無動於衷。

許澄一改方才的死氣沉沉,他站在羅弋鈞跟前,眼睛卻望著菡娘,道:“我要跟你學功夫。”

羅弋鈞氣的要死。這個家裏,要說虧待的,除了這長女菡娘之外再無他人,他也知道這長女越發出挑,能文能武,才智俱佳,覬覦她的不知凡幾。

可還沒有人敢像許澄這般放肆的打量她。

羅弋鈞恨不得將許澄的眼睛挖出來,因此說話時就帶了幾分情緒,陰沉沉的道:“好啊,那就按拜師禮來。”

許澄倒是愕然了一下,視線轉回羅弋鈞,道:“你,你答應了?”

剛才羅弋鈞對自己是百般輕視和挑剔,就差說自己是廢物、窩囊、蠢材了,恨不得即刻打包將自己踢回京城,好甩脫自己這個大麻煩,怎麼這會兒答應的這麼痛快了?

許澄果然認認真真的準備了六禮,提前遞了拜貼,上羅家拜師。等到被小廝請到中廳,他抬頭看見坐在上首的居然是菡娘,登時就怔了。

這是什麼意思?

菡娘自然瞧得出他的詫異,淡淡的道:“我雖年幼,又是女流,可我爹說了,你是誠心拜師,便不必拘泥,若是你沒意見,那現在就是敬茶吧。”

“……”許澄四下打量,見這廳中布置的極其端莊肅穆,可除了兩列訓練有素的小廝,並無羅弋鈞的身影,他很有一種吃了啞巴虧的憋屈感。

他當初說要拜的是羅將軍,不是這小姑娘啊。雖然當日她穿了男裝,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她是女子。

自己怎麼說也是堂堂世子爺,卻拜一個小姑娘為師,傳回京城,他哪還有顏麵在?

許澄憤憤然奪門而出。

菡娘鄙夷之餘又鬆了口氣,她不是不明白父親的意思,就是想要用這種方式激的許澄自己努力進取。可假如許澄是個忍性大的,當真磕了頭敬了茶行了拜師禮,難不成她就每天手把手的教許澄習武訓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