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麗婭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邊卻也禁不住泛起了笑紋。
亂一邊輕輕揉著西絲婭的肚皮,一邊聽迪麗婭的解釋。
“如今當然不會再引用如此荒謬的規則,不過倒也可以視作是某種獻身罷!我被要求香薰沐浴後,一個人單獨跪拜在教堂的靜修室內,等待神的召喚。”
亂有些無聊地說:“似乎越來越沒意思了。就算明文禁止神妓製度後,高等級的yu望神女祭司之間有很長一段時間以誘惑LAW信徒改宗的數量作為晉升的資本呢!現在的CHAOS教,就隻剩下乖乖聽從神的教誨的份了。那麼,怎麼樣才算是得到神的同意?”
西絲婭代自己的隨侍回答:“按照以往的慣例,神袛會用各類跡象顯示對候選者滿意與否。譬如女神維拉就常常將異常的體香賜予合意的人;戰神則會令其愛女的追隨者獲得武學上意外地進步;赫斯偏愛執著於複仇的人,往往為信奉者的武器加持持久的毒或酸的屬性;就連司掌反叛的喀赫,亦會為選擇他的教徒加強詛咒係神術的威力。迪麗婭,你的守護神袛是赫斯,這次應該也是請求黯精靈之神的許可吧!?”
迪麗婭點頭稱是。“我帶了貼身的匕首。可是不眠不休三天後,它卻變成了這幅模樣。”說著,她從懷裏掏出惹禍的武器。
亂隨手拿過,端詳了一會兒,沉默無語。西絲婭多少緩過些勁,也靠在亂身上看去。
這把匕首長不足三寸,以精鋼所製,握柄上鑲嵌有金絲和青玉寶石。雖然在全封閉的車廂內,刀刃上卻還是映射出微微的寒光。可見匕首的主人不僅對其精細保養,還可能使用了增加鋒利度及防鏽的特殊法術。問題是,光滑的刀麵上竟以某種暗紅的顏色寫上了幾個奇怪的符號。
“咦!”西絲婭詫異地問:“這是什麼?字不像字,畫又不像畫的。”
亂緩緩地轉動刀柄。
這些符號在刀麵的兩側都有,而且完全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正反兩個鏡影。用手觸摸,可以察覺符號由邊緣向中間微微下陷,完美的蝕刻也無法形成如此完美的效果。
卡蓮娜摒住呼吸,壓低了嗓門道:“這隻能歸究為神跡。假使教廷連這都不承認,是不是……自由宗的欺負宗母閣下您剛剛上任,所以有意刁難我們?”如此解釋,也順帶安撫了她之前未能如願而憤憤不平的心。
亂將匕首遞回給迪麗婭。“是古語的一種,被稱為如尼文字的那類。想必監督你的人對魔法略知一二,進而懷疑你有作弊行為!不過此類神聖的場合,應該受到了神的嚴密庇護。魔法不可能如此輕易地介入,所以他們也隻是半信半疑了。”
西絲婭狐疑地問:“不會是你想幫迪麗婭,末了卻弄巧成拙罷。”話裏透著酸酸的味道。在她看來,亂隻能全心全意地協助她一個人。
迪麗婭的心一蕩。雖然對西絲婭始終抱著敬畏,但如果亂屬意於她……
“爾行於未明之道”,亂低聲吟唱道。“這就是刀麵上符號的含義。如果是我的話,又怎麼會刻上如此含糊、惹人懷疑的語句呢?”
迪麗婭重複念了幾遍,卻還是毫無頭緒。連卡蓮娜都不自覺地念念有詞起來。
“未明之道。”亂訕笑了一下。“難道赫斯他走的就是光明的康莊大道了?”
“太初有道,然道未明。地乃空虛,淵乃黑暗。”西絲婭想起一段經文,於是脫口而出。她還隨意加上了一段解釋。“未明之道,是否指創世之前的狀態。……爾行於未明之道,就是說迪麗婭在修為上已經蹈入混沌未明的區域。神袛是在警告她嗎?”
“他才沒那麼好心呢!”亂指正說:“赫斯不長於魔法,迪麗婭對古語更是一竅不通。再想想看,他用如尼文字鍛寫的句子,到底是給誰看的?”
西絲婭環顧馬車裏不多的幾個人,猛然醒悟到:“他是寫給你的。亂,你什麼時候又招惹上複仇之神了!”
迪麗婭和卡蓮娜亦是神色大變。亂的信仰傾向原本就不那麼明確,之前都認為是她出身於魔法界的緣故。在宗母儀式上的出格舉動,她們也隻理解為亂受到yu望女神異常偏愛,以至有些飛揚跋扈。這次複仇之神的警告,可就不那麼友善了。在這些CHAOS教職人員看來,得罪神無疑就等於自尋死路。亂再強大,也不可能與神的意誌相抗衡的。
亂知道西絲婭在身心上都已是她的延伸,所以永遠不可能對她有所質疑。而迪麗婭和卡蓮娜僅是摩蘇家族權力、財力的依附者,一旦了解到亂本人真正的身份,恐怕避之都唯恐不及,哪裏還會像現在這樣談笑風生。不過以後要封神入聖,單靠西絲婭一個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徹底利用成千上萬個與迪麗婭、卡蓮娜一樣的人。另一方麵,她們又身兼教職。隻要今天能想法說服她們,對自己死心塌地,以後要再說服別人就易如反掌了。
“道之未明,並不是說我們誤入歧途。相反,恰恰意味著我們已經進入了別人從未踏足過的領域。風險,自然是有的,不過所獲卻可能更多。”亂先向最先的這幾個潛在追隨者展現了一幅美好景象。“就像西絲婭,你對現在的位置感到滿意了?或許是的。但是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呢!你願意進入樞機團ConlegiumdeConsistorii,在世俗社會擁有連皇帝都不曾幻想過的影響力的權勢嗎?你希望成為下一任教皇的有力候選人嗎?”
西絲婭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沒想那麼遠!”不過眼神裏,沒看出她有任何拒絕的意思。
“迪麗婭,你的級別已經是持刃者了,下一步就是魅惑者。再往後,你也會覬覦某位宗母的教區罷。”迪麗婭偷偷看了一眼西絲婭,發覺她正沉浸在登上教皇寶座的幻想中,才小心地點了點頭。
亂突然轉向悶聲不響的卡蓮娜。“你呢?你雖然個性張揚,卻一沒有西絲婭的家族背景,二沒有迪麗婭的勤勉上進。你所期望的未來是什麼呢?”
卡蓮娜還是不做聲。亂打趣地說:“原來你打算忠實地跟在某位幸運兒的身旁,從而不勞而獲啊!這也算是一種生活態度。那麼,現在你是一位宗母的跟班,今後可能成為教皇……的跟班。最不濟,你還可以繼續在迪麗婭身邊當宗母跟班。前途無量啊!”
卡蓮娜瞪大了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亂。看來,她根本不希望自己落得一輩子當人跟班的下場。
“哦!”亂似乎恍然大悟道:“原來你也想站到前台,受到萬眾矚目的。”卡蓮娜猶豫了一下,終還是緩緩地點頭。
西絲婭樂嗬嗬地說:“放心,我不會阻止你們提升自己的地位的。事實上,你們在教廷中的重要性越大,對我的助力也越大。”
卡蓮娜有些心動,出聲問道:“莫非,你找到了一促而就的便道?西絲婭,……不,宗母閣下修行上突飛猛進,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天,她是親身經曆了選舉宗母的宗教會議的,而且還是阿瓦裏庫勒的宗母在西絲婭麵前大失儀容的見證人之一。要說西絲婭的功力確實有那麼深,跟隨她多年的卡蓮娜怎麼也不會相信。倒是在折磨奴隸、荒唐享樂方麵,卡蓮娜才會心悅誠服。
“哪有什麼便捷之道?無論是魔法還是神能上的提升,都必須付諸辛勞求索,乃至要付出犧牲的代價。”亂老老實實地說。不過她的話鋒一轉,又說:“關鍵是存在某些道路,是僅留給神袛們走的。而凡人則不得不在曲折的道路上輾轉,看不清眼前的方向。”
看三個女人有些不知所措,亂輕歎一聲,道:“就我的觀察,迪麗婭,你的能力和基礎,終極一生至多不過是某個偏僻地區的高級牧師。弄不好,譬如偶爾開罪了弗洛魯斯之類的權勢,說不定會被發配到北部去,伺候那些嗜血的野蠻民族。假使西絲婭沒能順利當上宗母,因而與自由宗勢成水火的話,這樣的機會還少嗎?”
聽到這番話,迪麗婭的身子不禁一顫。
“卡蓮娜,你的性格外露,不至被人當成正式的威脅,所以說不準能逃過類似的命運。可要在教權級別上所有前進,卻也頗為困難。你多半會被用作馬前卒罷。”
卡蓮娜想要否認,自己心底已是承認了。
西絲婭提問道:“就是說,神袛們故意蒙蔽我們的眼睛,使我們竭盡所能也隻得到微薄的收益?”
“是的。”
亂和西絲婭的問答大逆不道,卻深深觸動了另兩個人的心。誰沒有過勞精費神,到頭來亦無所獲的經曆呢?雖然表麵上承認自己無能為力,可弱小的人類又何嚐不會將怪怨加之於全能全知的神。
亂解釋道:“神曰;人固有其限。那麼,為何有些人能夠一帆風順,有些人卻必須忍受挫折失敗呢?人確實各不相同,然而樹有高有低、葉片有針有闊、果實有漿有殼,也是各種各樣,各有不同的。可是無論哪種樹,但凡給了一捧土、一瓢水,便都有紮根、成長、開花、結果的平等權利。偏偏是人,有的三妻六妾,有的孤寡終身;有的豬羊滿圈,有的餓死街頭;有的權傾一國,有的命如芥草。同為神的創造物,差距何其大哉!”
亂高談闊論,西絲婭聽得有些入神。她喃喃道:“記得費瑪黎緹聯邦的CHAOS教廷內,以前也曾有過類似的爭論。不過主題不是人和人之間的不平等,而是在神袛眼中,奴隸與主人是否被視作同等價值的魂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