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小別(1 / 3)

世間無不散的宴席。

自從律喚醒亂之後,忽忽已有半年多。如今,她應該多少有些後悔將亂牽扯到這場黑幕重重的慘烈戰爭中罷。起初對精靈社團的拯救,除了搭上安普利菲亞.星瀚的命(還有尊嚴)之外,還算是成功之舉。卡帕安戰役輝煌的成結,被事實證明帶來的僅是不倫不類的妥協。蟬以沉痛的代價,向她們揭示了神袛們幕後爾虞我詐搶著製造新神的醜態。由此,將她和亂推上了分裂的境地。亂成了她,最強大也最沒有意願去戰勝的敵手。

今天,是亂遠行的日子。

她將伴隨她所選定的‘工具’,向未知的地域進發。這也是律自認不如的地方——在陰影森林的數十年裏,律就從未想過應該把自己的影響力延伸到一千多裏之外的區域。亂卻對此駕輕就熟,視之為操控更大範圍事態發展的正常手段。

對普通百姓而言,今天亦是新任帝國宗母玉駕遷移的日子。

近一半以上的埃杜維城市民並不支持教廷的決議。他們當然寧願距離神袛,抑或其在凡間的載體更靠近一些。帝國本土的臣民對直接管轄帝國宗教生活的宗母,卻選擇東部被征服地作為駐地的行為很是不理解。坊間甚至出現西絲婭.摩蘇作為赫薩比斯本土人士,遭到外來主教排擠的傳言。因此,對於宗母具有西部奴隸主家族背景的議論一時偃旗息鼓了。總算官方提出了正麵的說法——無論東部抑或南部,宗母閣下都視之為帝國的疆域。諸市民著才勉強接受了遷移的決定。

帝國政府同日下達了一項赦令,昭示帝王的直係親屬穆西烏斯.斯卡埃沃拉將軍不日將帶軍前往東方省。隨同的軍隊包括其麾下的第8、13、15、21、30、24軍團,共計六個軍團一萬多人。赦令上寫著,此行的緣由是為了鎮壓東部新近出現的小股叛軍。消息靈通人士也有說帝王是考慮到帝國宗母及未來皇後西絲婭.摩蘇的人身安全,所以不惜出動自己的親弟弟為其護駕。另一名鳳凰將軍法勒爾.瓦羅帶領第17、第19、第23、第32軍團,作為穆西烏斯的僚軍配合本次平叛行動。而原歸屬在他麾下的第20、第28軍團,則暫時獨立出來,加入帝國北部邊界的防線。即便如此,法勒爾也帶走了六千八百人的部隊。穆西烏斯和法勒爾的聯軍一萬七千人,且多是精銳,都足以單獨發動一次大型戰役了。可見得帕圖斯一世對西絲婭.摩蘇有多麼看重。

穆西烏斯的臨行前去看望了母親。奧克塔維婭.克洛狄烏斯在忙些什麼,稍稍安慰了幾句就把兒子打發走了。穆西烏斯雖然沒聽明白關於‘局勢尚不明朗’、‘某個重大的變故即將發生’、‘快到攤牌的時候了’,諸如此類的托詞,卻在出門的時候遇到好幾個熟人。或者應該說是母親自己的熟人罷!年紀都在五十歲以上了。要說精力估計沒剩下多少了;要用手上的權力給別人惹麻煩,這幫子家夥還真綽綽有餘。母親握了一手的鬼牌啊!不知道狄奧尼斯.富恩是不是也參加了一份。

奧克塔維婭終於忍受不住,想要向哥哥帕圖斯一世發作嗎?那樣的話,做弟弟的更應該離得遠遠的,避免牽涉進去。這樣,今後無論誰占了上風,都會讚賞他堅持中立的態度;而無論哪個落入頹勢,也不會遷怒與他。穆西烏斯越想越覺得自己‘一走了之’的招數精明,早就忘了替自己出主意的究竟是哪一個了。

宗母的儀駕由奴之門,也就是血淚之門進入老城區,繞過帝宮守備駐紮的埃杜維城堡,經賈之門轉入西北驛道;隨後橫亙整個新城的商業區,出誠之門向東迤邐而去。成千上萬的信徒夾道歡送,更將食物、衣物,乃至隨身的珍貴珠寶送給隨行的教眾。此時,宗教的崇信徹底蓋過了人與人之間階級的區別、教義的紛爭。對這些普通信徒而言,僅僅是一個神聖的象征即將離開他們這麼簡單一件事,無所謂南方人或西方人,無所謂複仇宗或自由宗。

亂坐在馬車的一側,隔著一層薄紗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送行的人群。

她當然沒有律那麼的悲天憫人。她想到的是,高高在上的神袛,在凡世間所能得到的莫過於世人的盲從。對此一直抱著嘲笑、不屑態度的她,最後一個迷茫者,或者說最後一個清醒著意識到這點的人,卻身不由己地朝著自己嘲笑的對象趨近。新的神袛……,她會成為什麼樣的神?一個用頑固的正義博取弱者依賴的神,一個靠施舍虛幻的滿足感招引貪心者膜拜的神,還是一個以血腥和黑暗令所有人不得不畏懼的神?她並沒有像yu望女神、湖水女神之類,來自外界之神可以堅持偏執偏固的本錢,卻也不願意像蟬或赫斯那樣徹底的馴服於CHAOS、LAW主神之下。就此而言,律實際上更有可塑性,也更容易被任何一方所接受。

在律麵前,亂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處於不利的局麵,而律也從未懷疑這點。然而,無論亂再怎麼掙紮,似乎都很難再改變失去律的結局。單是看這段時間,亂已經多少次介入帝國的事務,就知道她幾乎已耗盡所有的資源——她一次又一次動用作為後備的佛羅倫(Firren)家族的力量;她吸納了西絲婭.摩蘇的自我,將其轉變為聽話的傀儡和工具;她把教廷對宗母的遴選,當成一次並不怎麼成功的神力展示;離別前的最後一次說服,迫使她在公眾場合使用大型的法術。以後呢?大話已經說出去了,她拿什麼去阻止律?除非……,把她誘使到亂自己的領域內,然後用這個終極的武器封閉她,一百年、兩百年。

亂自嘲地苦笑。

耍這招的話,她又有多少把握在重新喚醒律的時候得到她的寬恕?律會用十倍的時間來恨她罷。

西絲婭好奇地問:“你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嗎?”

她這個新任宗母乖順地坐在亂的身邊,而迪麗婭(Delia)、卡蓮娜(KaLena)則坐在她們的對麵。六人座的馬車,隻進了四個人,顯得特別寬敞。

亂如夢初醒,呆了一會。不過她的腦筋轉得很快,片刻便找到了托辭。

“哦!臨走前弗洛魯斯(Florus)主教看著我的神情很怪異,我差點以為他對我動了情愫呢。”

西絲婭嬌嗔著啐了亂一下。

“沒有的事。他躲你遠遠地都來不及,哪裏有興致親近!至於表情怪異,那是因為他曾經祝我在東部的生活一切順利,還特意介紹了幾個幽雅別致的度假地點。我當時就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希望我過個長長的蜜月假期,最後幾年內都不要回來了?被我看穿了意圖,所以他在你和我麵前頗有些尷尬罷了。”

西絲婭不知是在敘述事實,還是有所期望。無論哪一個,都是亂消受不起的。亂尷尬地笑了笑,轉而問迪麗婭:“你的晉級試煉還算順利吧?”

西絲婭成為宗母後,她的兩個忠實手下自然水漲船高,皆順勢提出升遷教職的請求。其中又以個性較為和順的迪麗婭進展最快。眼下,這個頗受好評的‘持刃者’經過了數項必要的考驗,有望近期內就能填補西絲婭原來‘魅惑者’的空缺。由此,西絲婭在帝國的教廷組織中無疑會多一個重要的幫手。也難怪她立刻撇下剛才的話題,也把注意力集中對麵兩人身上。

迪麗婭羞澀地垂下眼,低聲回答:“最後一關還是沒過。阿爾比努斯主教答應,讓我在宗母閣下的指導下再嚐試一次。”

西絲婭不耐煩地說:“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到?還要我出手幫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亂好奇地問:“幾百年來,這些儀式的過程一直在變。現在最後一環的考驗是什麼?是向利刃之靈獻上一枚異教國家重要政治人物的心髒,還是把自己財產的一半奉獻給教區的公共基金?我想你們不會再引用野蠻時期的方式了吧!記得那時候,有誌於成為‘魅惑者’的女人都要在教堂裏做神妓的。每個恩客花一枚銀幣的價錢就可以與她們交歡。攢滿一枚金幣,就算是滿足條件了。”

西絲婭笑得花枝招展,惹得迪麗婭越發不敢答話了。

“一枚銀幣一次?比我們聯邦的公營娼館裏還便宜。我算算……,噢!豈不是要伺候一百多個男人才能晉升啦?”西絲婭說笑道。

亂一本正經地解釋:“那個時代的幣值與現下不太一樣。不過,四、五十個多半還是免不了的。而且姿色出眾些的,很容易就能過關。據說,曾經有某個國家以美貌著稱的一位公主親自參加這個儀式。外麵的王公貴族排了長長的隊伍,黑市的價錢炒到十枚金幣一次,還一票難求呢!”

卡蓮娜聽得興起,不禁放肆地大笑。“哈哈哈哈……,原來還有這樣的。迪麗婭,你出去買的話,一定不止這個價錢。”

西絲婭狠狠瞪了卡蓮娜一眼。她知道卡蓮娜早早就被唰了下來,所以出於嫉妒,借機對迪麗婭冷嘲熱諷呢!不過隨後,她便也莞爾笑了起來。

亂借題發揮,又說:“古人的羞恥觀與我們大不相同。就是如此場景,才是最為風光的呢!那個國王因此發了筆小財,還偷偷抱怨自己的王後少養了幾個女兒呢。最慘的是和公主一起應試的,特別是相貌抱歉的幾位。那才叫丟臉呢!一連幾個月都沒湊夠錢,隻好發動他們家裏麵的人來假冒。”

西絲婭笑痛了肚子,直接顛到亂的身上。

“好的……。迪麗婭,如果你遭到類似的情況,我……,我一定會去捧你的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