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論呢?”亂詢問道。
“作為蓄奴者的主人,在凡間的責任重大,死後其魂體的重量當然大於默默無聞的奴隸啦。”
“又是誰決定哪個當奴隸主,哪個當奴隸的呢?”
西絲婭猶豫著說:“是上一代蔭德吧!?”
“上一代,乃至上上一代的到底做了什麼,才能得到如此恩寵呢?”亂見西絲婭語塞,滿意地點了點頭,下定論說:“你之所以一輩子是主人,奴隸之所以一輩子低人一等,完全是神袛們擲骰子般毫無原則的賞賜和剝奪。大多數人無法得償所願,因而對那些少數的幸運兒嫉恨交加,恨不得立刻能取而代之;少數人雖然心想事成,卻為了保住這樣的生活,每日殫精竭澤地去注意緊隨在後的嫉妒者。隻有這樣,才能使每個人都對神有所求,才會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靈魂出售給神。”
十數年來接受的教義,畢竟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推dao的。迪麗婭顫聲道:“請……慎言。神的意誌豈是可以輕易揣測的?我們修為不夠,萬萬不能怪咎於神袛。”
“有什麼關係嗎?”亂理直氣壯地說:“神袛本就是拿來崇拜或拿來詆毀的。你們對CHAOS敬畏有加,卻對LAW百般苛責。難道就不怕LAW女神會將天譴降於你們的頭上?別告訴我,CHAOS女神會為了你的事而發動創世後的第二次神界之戰哦!大不了就是把死了的封為烈士、聖徒什麼的。還可以鼓勵更多的、無知的、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去找對立陣營神袛的麻煩。”
卡蓮娜緊握住項鏈上的神徽,眼神在亂和西絲婭之間交錯不定。她認為這兩個一定走火入魔了,或者是即將成為判教離逆的反亂分子了。“神……,神是全知全能的。她會聽見我們現在所說的話的。”她的嘴唇都哆嗦了。
“確實如此。”亂故意嚇唬說:“我之罪莫大焉,我之罪將延續至汝身。汝必將麵朝黃土,匍匐在地,苦苦求生。”
迪麗婭訥訥道:“CHAOS聖典——‘失焉’第三章第九節。”
“你的教義功底不錯嘛!人類之始祖不是也曾對神有過抱怨和責罵嗎?就算被逐出神界,就算被貶責到紛戰不休的凡間,他們始終沒有遭到神的毀滅。相反,神還幫助人類這一族繁衍壯大,代替了謙卑虔誠的蜥蜴族、精靈族。所以說,神就是要人類去貪斂、去嗔怪、去強取豪奪。你見過麥田嗎?農人會有意培養那些對水、肥料、陽光貪心不足的類型,而把隨遇而安的稗子粟子當成野草拔除。隻有這樣,秋天才能收獲滿滿的穀物。神袛也莫過於此!最甜美充實的魂體,無疑就是曾在這世上奪取過、享受過最多利益的人。”
“所以維拉女神才會那麼遷就你?”西絲婭半開玩笑地問:“你是不是一直與她玩若即若離的遊戲,還時不時對其大肆抱怨?”
“這一招,對你不是一樣管用?”亂沒有正麵回答。“而且她才沒有你那麼欲求不滿呢!隻要我的靈魂始終美味可口,她並不在意我說了些什麼、幹了些什麼。”
說笑間,多少緩和了一下剛才緊張的氣氛。
卡蓮娜說:“你不會是要我們去苛神罵祖,來換取修為上的進步罷?我們是神的侍者。不像你們魔法師,可以用奧術躲避神的憤怒之槌的。”
亂笑道:“沒必要做的如此極端。與神計較得失無疑是在玩火,一不小心就會跌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我其實也沒那個膽量。隻不過你們若死糾著教義、典章不放,卻會阻礙自身的發展。就以當下自由宗與複仇宗的爭鬥來說,一方用維持現狀以求漸變,一方則堅持固有的對立,表麵上是對神意的理解產生了某些歧義,然而骨子裏都是CHAOS陣營的不同意識形態在各自信徒心裏的反饋。如果刻意去爭個究竟,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勝者和敗者免不了都會觸怒某位神袛。”
這一點,迪麗婭和卡蓮娜都能理解。她們無疑曾深受教義紛爭之苦。站對立場,對身處當世的CHAOS教徒而言絕對是個事關生死的考驗。兩個宗派背後各有神袛的支持,亦是不需明言的共識。
“不過,既然兩派曆經百年都沒分出勝負,姑且猜測——CHAOS諸神內部對此也沒能得出定論。CHAOS女神沒有表態,所以才將一個小小的見解不同演變成神界的勾心鬥角和凡界的積年戰爭。假使此時我們能另辟蹊徑,尋找到一條擺脫自由宗與複仇宗固有理念的道路,豈不就能開創了一派新局麵?教廷內其實早已厭倦了複仇宗的頑固不化和自由宗的巧言奪詞,教廷外對教義不合而引發的鬩牆戰爭更是非議良多。到時候,你們若能協助西絲婭高舉新教義的旗幟,必然是應者影從。如此一來,還用得著擔心今後的權勢威望嗎?”
卡蓮娜首先就歸從了。“原來是這樣!難怪宗母閣下主動要求移駕,遊離於兩大宗派之外。實際上是為了今後做打算。”別看她表麵上脾性急躁,骨子裏對權力和財富的依附心是非常強烈的。單是西絲婭的要求,她已是唯唯諾諾不敢反對。加上莫測高深的亂親自說服,當然輕易就相信了。
迪麗婭也不敢反對。但她還是有些猶豫地問:“阿爾比努斯和弗洛魯斯主教那麼精明的人物,難道會察覺不到我們在甘格拉的異常舉動?即便諸神不做幹涉,單是複仇宗和自由宗在教廷內部的勢力,就足夠在我們羽翼未滿前把我們連根鏟除了。要順利成就這番事業,風險還真不小呢!”
亂絲毫沒給她打退堂鼓的機會。
“這點你們不必擔心。阿爾比努斯早就站在我們這邊了!他絕對需要我們牽製自由宗不斷擴大的影響力。弗洛魯斯和自由宗有他們自己的打算,現下沒有功夫考慮我們的問題。而且他們兩者始終以為我們在東部掀不起什麼波浪。我們盡可以趁機擴張自己的勢力。”
迪麗婭抬了抬眼睛,立刻又低了下去。“可是……,哪些人會願意聽從我們呢?又有哪位神袛會願意幫助我們?”
亂信心足足地回答。
“第一個問題很容易——首先是飽經戰爭的蹂躪,最後還遭到帝國征服的東部民眾。就算我們不去招惹他們,他們自己也時不時會有人跳出來反抗帝國的壓迫。與其讓他們自發地莽動招致帝國的鎮壓,還不如由我們把他們組織起來。以此為基礎,我們還可以吸納其他反對鬩牆戰爭的同盟者,進而形成赫薩比斯地區的新勢力。“
”至於第二個問題,就比較麻煩了——如你所說,神的意誌不是你我這樣的凡人可以隨意揣度的。說實話,我並不知道最後哪位會站在我們這邊。不過你們是CHAOS教徒,要說如何獲得神的恩寵,應該是你們的專長啊!按照我的理解,神永遠站在能夠為他們爭取到最多信徒的虔信者身後。是否能吸引到神袛的注意,完全取決於你我做得是否足夠好。”
卡蓮娜連連稱是。
“東部的泥腿子們現在都失了主心骨。有人替他們撐腰,他們必定感激流涕而效死相從。再以宗母的號召力聚集起一支力量,由東部異軍突起,想必就連神袛也會對我們刮目相看了。”
“不過如此一來,我們會不會與帝國的利益產生衝突?帕圖斯一世同時派了他弟弟穆西烏斯.斯卡埃沃拉鎮守東方省,或許也是對我們有所提防。”迪麗婭又說中重點了。卡蓮娜卻不屑地說:“俗界的帝國,又能奈我們教廷的勢力如何?我們高舉起CHAOS女神的神徽,難道帝國的軍團還敢以刀槍之芒相對嘛!”
亂在這點上有意縱容卡蓮娜。她說:“開始的時候,我們可以將行動局限在教廷轄區的範圍。帝國近期外患內憂,絕不敢輕易幹涉教廷的事務。待我們站穩腳跟,勢力也擴大些了,也未必要與帝國正麵抵觸。隻要我們保持對帝國物質上的供給,我們還有舍馬亞.摩蘇在埃杜維城上下打點,帕圖斯一世想來更不便對我們首先發難。今後有合適的機會,再和他攤牌也不遲。”
迪麗婭鬆了口氣。
“目前,東部的確是發展獨立勢力的好地方。可是要論行軍打仗,東部的遊民不是帝國軍團的對手。如果能一方麵積蓄實力,一方麵又與帝國保持相對友好的關係,就最合適不過了。”
西絲婭伸手拍了拍迪麗婭的臉蛋,埋怨地怪責說:“你總是小心謹慎,惹得複仇之神都小覷你,難怪過不了晉升的儀式。看來我非要找時間好好開導你一下不可了!”西絲婭所謂的開導,看來不是字麵意義上的那麼簡單。迪麗婭又是一驚,可憐巴巴地看向亂。亂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搖動,示意不必擔心,這才讓她多少緩和了下來。
說話間,一行人已來到埃杜維的外牆。送行的人群漸漸散去,隻有西絲婭以及追隨她的以女性為首的教會成員繼續緩緩前行。在帝國境內,她們明顯是安全的;這趟旅程,也應該如預料中的輕鬆寫意。亂所醞釀的計劃,在帝國而言是反叛,在教廷而言則是策略,此時卻僅僅為少數幾個人所知。人人都以為這不過是次小別,載譽的歸還指日可待。即便是留在埃杜維城的角頭們,也沒指望身為宗母的西絲婭會長久安於偏僻的角落。
然而,最終的結局誰都無法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