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如此類的問題，縈繞在帕圖斯一世的心頭，也難怪他會覺得鬱悶煩躁。與阿格麗娜的戀情，成為他唯一用以排解的渠道。還因為這段愛戀的神秘性，具有不可告人的現實原因，更增加了一種刺激感，令他日益沉溺於阿格麗娜的懷抱，無力自拔。至於阿格麗娜，帕圖斯一世是第一個與她建立情感和肉體雙重交流的男性，與亂調教她時的那種純肉欲的刺激完全不同。離開帕圖斯，也是她無法承受的失落。
兩人聊了一會兒，就陷入愛撫和交歡的老一套，還一點沒有厭倦的感覺。卻不知身邊的世界離開了他們，還在持續不停地向前發展。此時此刻，費瑪黎緹聯邦(famulitii)納塞城的一個密室裏正進行著另外一番更為現實的談話。
一個沙啞的聲音說：“就埃杜維城傳來的消息看，舍馬亞.摩蘇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應該是猜到我們的計劃了。他還動用自己的力量進行模仿！雖然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但還是該引起我們的注意。”
穿著高等議會的深紫色長袍，臉上透著長期沉迷於酒色而有些未老先衰神情的男人頗有些嘲諷意味地道：“瑪薩基提.薩提斯（Massagetae－Sartes），你主要是在擔心迄今以來你所投下去的大筆資金罷！”
遭嘲弄的沙啞嗓子大怒，反駁道：“龐.米達姆（Punt－Medum），要是這筆投資因為舍馬亞.摩蘇而功敗垂成，你的損失絕對比我還大。我還可以帶上最後的一艘船，到其它地方去打拚！你呢？你的農場大半被精靈的奇怪魔法給包進去了，剩下的恐怕連填債主的牙縫都不夠。”
瑪薩基提.薩提斯和米達姆.龐在奴隸主聯邦可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米達姆.龐今年四十九歲，是出生於法尤姆（Faiyum）的大莊園主。據說法尤姆一半以上的農莊、種植園，都有他的股份。不過去年精靈們在陰影森林周邊展開龐大的魔法屏障，米達姆.龐也是因此受損最大的一個，其土地保有量幾乎減少五成。幸虧他向來保守，資產負債率不高，所以勉強撐過了最艱難的時期。比起那些之前借款開辟新農場，後來破產自殺的法尤姆人而言，米達姆.龐已經算是非常幸運的了。他自三十歲起成為費瑪黎緹聯邦高等議會的議員，迄今未有一次落選。
瑪薩基提.薩提斯更是了不得。
瑪薩基提的父親早先是一名普通的內陸商人，乘著船在達可河沿岸兜售各類商品。瑪薩基提十七歲的時候做了一件在運輸界可謂驚世駭俗的大事——他瞞著家裏，帶領一幫年輕驍勇的兄弟，駕著老舊的內河平底船由達可河的入海口進入廣闊冰凍洋。三份膽量加上七分運氣，將他和他的船平安帶到了奴隸主聯邦的基納城。那船內陸貨品獲得近十倍的收益，令他起先差點氣死的父親立刻把兒子當成神跡一般看待。
瑪薩基提分了一半錢的給父親，拿另一半換了一艘新船。他自己的船，一艘小巧卻異常堅固的海船。以這艘命名為‘幸運’的船為起點，瑪薩基提.薩提斯二十年內建立起一支擁有三十二艘船隻的運輸船隊，壟斷了基納（Qina）城三分之一的對外貿易。他本人更以非聯邦出身的背景，擔任聯邦市民議會的議員。五十一歲的瑪薩基提.薩提斯最大的優點就是眼光獨特、膽大心細，凡是他所參與的交易大半都能成功。
這兩個八杆子打不到的大人物，為了什麼原因走到一起？又為何相互攻訐？
旁邊與兩人年齡相近的精幹男人勸解道：“舍馬亞.摩蘇的問題，早在我們的意料之中。沒必要為了他惹的麻煩自亂我們的陣腳。說到底，他至多是知道點皮毛拿來做秀罷了！”
風韻猶存的中年女性嬌笑著說：“我倒覺得他挺可愛的。而且他隻花了一、兩年時間就有如此成就，眼見得要比徒費十年功夫的我們有能耐嘛！”
“哼哼，那你索性把他招為你的麵首算了。”米達姆.龐冷嘲熱諷地說：“就怕到頭來落得老摩蘇的結局，被他反擺一道騎到你身上。”
女人嘿嘿笑道：“他要騎我，我沒意見啊！他又不象你，全身就隻剩下肥肉了。”
米達姆.龐本來心情不好，當下就要發飆。被同樣穿著深紫色長袍高等議員長袍的精幹男人阻止了。
“龐，別和尼菲.芭塔霍普.溫一般見識。近來她和舍馬亞.摩蘇的代理人談成一筆不錯的交易，是關於帝國的鋼鐵供應的，也難怪她會寵著小摩蘇了。”
這個男人顯見的擁有米達姆.龐不敢違逆的魄力，龐隻是低聲嘀咕了一句：“這婊子，就顧著她一個人發財……”，便不再說話了。
瑪薩基提.薩提斯轉向精幹男人說：“赫立曼，你覺得舍馬亞.摩蘇會不會把他掌握的情況都告訴帕圖斯.克洛狄烏斯了？那樣的話，我們是不是該提前行動？”
舍馬亞.摩蘇如果在一旁偷聽，此時一定倒吸了口冷氣。
赫立曼.阿斯提亞格斯，艾斯尤特（Asyut）最大的奴隸主。如果說摩蘇家族控製了艾斯尤特（Asyut）一半的商業，那麼赫立曼.阿斯提亞格斯的家族則控製了一半的勞動力、一半的原料及生產。更要命的是，赫立曼.阿斯提亞格斯本人擁有整個艾斯尤特（Asyut）的政治影響力。世襲貴族、大奴隸主家庭出身的赫立曼十六歲進入政壇，協助其祖父競選城邦的執政官；二十四歲成為曆史上最年輕的聯邦議員；三十歲在議會內建立起自己的黨派；三十五歲當選艾斯尤特執政官的職務；四十歲榮獲聯邦終身議員的榮譽。如今嘛！可以說，如果沒有赫立曼.阿斯提亞格斯的同意，任何議案都不會有在聯邦高等議會通過的可能性。雖然已五十有三，他卻像一棵蒼遒的榕樹，根深深紮入土壤，隱影重重籠罩住費瑪黎緹聯邦的政治世界。
“別急！”赫立曼.阿斯提亞格斯說：“我覺著摩蘇家的舍馬亞現在還不至於把一切都告訴克洛狄烏斯。一則，他知道的東西到底有限，大不了就是從他的無能父親那裏榨出來的那些，人家未必相信他；再者，按他的脾氣，怎麼也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消息直接拿出去賣錢，而一定會想盡辦法自己嚐試，並由此獲得最大的利益。達雷斯恐怕就是他的第一個實驗品。”
被稱作尼菲.芭塔霍普.溫的女人拍手道：“赫立曼，還是你看得準。米達姆.龐那頭肥豬連舔你的腳趾頭都配不上。”
米達姆.龐的臉漲得通紅，當著赫立曼.阿斯提亞格斯的麵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尼菲.芭塔霍普.溫，你也別再招惹龐了。我們這個計劃裏，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要不是他提供了那麼多的原材料，我們的試驗也不可能獲得進展。”
既然赫立曼說話了，女人也不便繼續找法尤姆的莊園主的麻煩。
米達姆.龐感激地說：“赫立曼，你是知道的……那些精靈有多麼貴。把他們送出來的時候，我可是連眉頭都沒眨一下。”
赫立曼安撫道：“放心，今後論功行賞的時候，少不了你的一份。你在隱影森林的損失，可以用南部或者中部的肥沃土地來彌補。隻要你不嫌遠，分給你東部大糧倉的土地也行。”
米達姆.龐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連尼菲.芭塔霍普.溫對著他做的鬼臉都沒放在心上。
瑪薩基提.薩提斯搖了搖頭。“我可沒有你那麼安心。”他向赫立曼.阿斯提亞格斯抱怨說：“那小子手段狠、腦子活。要是讓他也造出帕帕拉斯（Pupulus）來，我們這十幾年的心血可就白花了。”
赫立曼笑著說：“就算我們把完整的配方送給他，他都沒機會了。你忘了！月精靈已經自我封閉在森林裏。除了聯邦領土上的那些精靈奴隸，整個赫薩比斯一百年內都再找不到一個精靈。舍馬亞.摩蘇拿什麼代替那個最關鍵的元素？”
瑪薩基提恍然大悟。
赫立曼又說：“眼下要對付舍馬亞，一個是找出透露我們消息的內奸，另一個就是抓緊收購所有的精靈奴隸。”
瑪薩基提冷哼一聲。“第一件事我已經幹了，是試驗組的一個法師。現在，他的腳上綁著一噸重的石塊，正在冰凍洋裏後悔自己收的那一千枚金幣呢！”
“很好。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殺一儆百，把他的家裏人、他的學徒、他學徒的家裏人一並都處理掉。最好把這個結果告訴所有服務於我們計劃的家夥，讓他們知道貪心會是什麼下場。”
瑪薩基提點了點頭，同意赫立曼的建議。
尼菲.芭塔霍普.溫聽得兩眼放光，問：“你們準備怎麼處置舍馬亞.摩蘇？把他交給我好嗎？或者連她的姐姐西絲婭.摩蘇一起？”
米達姆.龐曬笑道：“你的品味太差了吧？那樣的殘花敗柳也要。”
“嗬嗬，據說連家裏的母狗都不放過的你，有什麼理由指責我呢？莫非你的本意是想搶個頭撈？”
赫立曼低聲喝道：“我不管你們是開玩笑還是真有打算，都給我斷了那條心思。西絲婭.摩蘇現在是CHAOS教廷的紅人！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招惹她的為妙。至於舍馬亞.摩蘇，除了想把好處都留給他自己以外，總體目標上還是與我們一致的。有他在帝國內部興風作浪，對我們的計劃隻有好處。”
瑪薩基提.薩提斯撇了下嘴，說：“那些CHAOS教徒折騰了近一百年了，直到今天還不消停。待我們在赫薩比斯掌了權，一定要想個辦法好好教訓他們一下。”
赫立曼轉向身後。“摩爾基，你的年紀大，鬩牆戰爭早期的情況也比較了解。對於複仇宗和自由宗之爭，你有什麼看法？”
摩爾基.哈利卡納蘇斯，原埃杜維城占領軍的督軍，血淚事件的始作俑者，由屋子一角的陰暗角落裏站了起來。這個早年儀表堂堂的軍人，如今變得蒼白而頹廢。隻有一雙陰晦的眼睛，還是給人一種危險而不可接近的感覺。
“你太抬舉我了，赫立曼。我不過就是在國外殖民地當過幾年的執政，說不上對宗教有什麼深刻的研究。”摩爾基謙虛了一下。“我隻知道這無非是教廷內部兩個權力集團的爭權奪利，拿了些冠冕堂皇的教義來吸引普通信徒當他們的炮灰罷了！”
米達姆.龐大聲笑道：“談宗教信仰可能提不起你的興趣。要不談談女人的事？要知道，你可是唯一一個同時幹過不可一世的帝王帕圖斯.克洛狄烏斯的老娘和未婚妻的家夥。怎麼樣？南方女人的味道，比我們這裏皮膚裏都浸滿海鹽和礦砂的婆娘好多了吧！誰還管她們是CHAOS信仰還是LAW信仰了。”他自認與摩爾基.哈利卡納蘇斯一樣是個好色之徒，所以天生就有親近的感覺。
摩爾基.哈利卡納蘇斯輕聲咳嗽了一下。
“說實話，我有點後悔了。奧克塔維婭.克洛狄烏斯老是糊弄我，還有些貪得無厭；那個小娘們普蘿蒂娜的身子骨不行，沒讓我享受夠就散架了。而且現在變得麻煩不斷！前幾天有人出五千金幣買我的人頭，也不知道是奧克塔維婭.克洛狄烏斯的主意，還是他兒子帕圖斯.克洛狄烏斯送出來的消息。”
赫立曼.阿斯提亞格斯關切地說：“五千枚金幣可不算小數，應該會有亡命之徒為此鋌而走險。最近你還是出入小心一點得好。”
“我在埃杜維城當督軍的時期，想殺我的人又豈止一個兩個。到現在還不是好好的？”摩爾基.哈利卡納蘇斯無所謂地笑笑。“我擔心的是，帕圖斯.克洛狄烏斯所建立的帝國總有一天會把注意力集中到我們的頭上。對他們而言，那段殖民的曆史可算得上是血海深仇了。到那時，我們所有人都死無葬身之地。每想到這裏，再看看各位為了一己的私利而爭吵不休，心中不免暗自失落。我已是個垂暮的老人了，該享受的也都享受過了，大不了讓人拿了我的頭去送給帕圖斯.克洛狄烏斯泄憤。你們呢？”
赫立曼.阿斯提亞格斯動容道：“正是如此。我們咬著牙承受如此巨大的開銷，花費不計其數的金錢、資源、人力，投入到這個起初看來虛無縹緲的帕帕拉斯計劃（PupulusMentis），就是為了避免這樣的結局。即便是最終一無所得，隻要能守住費瑪黎緹聯邦，瑪薩基提.薩提斯、米達姆.龐、尼菲.芭塔霍普.溫，你們就都是聯邦的英雄。”
尼菲.芭塔霍普.溫不以為然地發出嘖嘖怪笑。
“英雄又不能當飯吃。等我們輸光了最後一分錢，就算聯邦還牢牢地屹立著，我們也隻會被人當成傻子來嘲笑。誰還會念著我們的好？”
赫立曼.阿斯提亞格斯說：“我和摩爾基.哈利卡納蘇斯最初發起這個計劃的時候，也沒說要讓你們白白地投入啊！當商人的都知道風險越大收益越大這個道理。要是計劃不成功，沒錯，我們是會失去所有的一切。可要是計劃成功了呢？我們就會成為整個赫薩比斯的統治者。關於這一點，入夥那天你可沒任何反對意見。怎麼，眼看著要收獲了，你反而打退堂鼓了？行！隻要你發誓保證不透露我們的機密，我們可以把你的錢還給你。想必瑪薩基提.薩提斯和米達姆.龐再苦再累，都會很高興地收購你的股份的。”
瑪薩基提.薩提斯想了想，緩緩點了下頭。他的經濟情況尚可，而且現在業已騎虎難下，不如狠狠賭一把，索性加大自己的份額。
尼菲.芭塔霍普.溫咯咯咯笑著說：“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隻要你記得當初給我們的承諾就行。我又不是米達姆.龐，會整天把錢掛在嘴上。等聯邦的勢力統治赫薩比斯的那天，我還打算親自建立我自己的獨立王國呢！”
米達姆.龐冷冷道：“麵首三千的王國，還是婊子成群的王國？”
尼菲.芭塔霍普.溫的表情依舊嘻嘻哈哈，眼神卻變得陰暗起來。接下去，或許這爭鋒相對的兩人不再會限於單純的口頭爭吵了。赫立曼這次也不願幹涉，轉頭問瑪薩基提.薩提斯：“近期你的進展如何？”
“我在基納的船廠內修建了第二個培養所。目前足夠成熟，具有完整戰鬥力的‘傀儡’數量已經積累到三百十七個了。”
摩爾基讚許道：“很不錯的成績。我在邁萊維郊區的莊園養了兩百個，單是喂飽它們就消耗了附近三個農莊的出產。”
“食物的問題，你可以讓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去啊！”米達姆.龐自豪地說：“我就是那麼幹的。精靈封鎖森林的那段時間裏，數百個奴隸乘亂逃走。我便將地處魔法屏障邊緣的一個種植園徹底騰空，改造成了養殖場。那裏有小溪、有樹林，野獸禽類也不少。嗬嗬，我發現餓急的時候，他們什麼都吃。野兔、田鼠、蝗蟲，都逃不出他們的手心；樹葉、草根也都可以下肚。我甚至觀察到他們從地下挖出紅土，混了水和糠捏成團，囫圇吞下肚的情況。”
摩爾基好奇地問：“那他們是不是有營養不良的情況？你可別為了省錢折損寶貴的戰鬥力。”
“沒的事。他們結實著呢！我還覺得其中有幾個長胖了。”
瑪薩基提沉吟道：“米達姆.龐負責的是改造最徹底的那批，肉體上魔法成分的含量大約占百分之四十。我們原來的意見，是覺得這一百個產品會很遲鈍、智力低下。沒想到還有容易養活這樣的好處。”
米達姆.龐說：“你也可以試試。說不定你的‘傀儡’喝海水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