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對立(3 / 3)

該死,是西絲婭那個妖豔的情人。

阿爾比努斯的反應很快,瞬間激活所有的保護術。祝福術、抗物理和魔法傷害的防禦圈、火係傷害的護盾,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建立了起來。隨後,他張開口就要叫喊——‘刺客’。

一柄利刃驟然抵住了他的脖頸。要命的是,它竟然刺破了他的皮膚。滾熱的鮮血像冰水一樣澆熄了他求救的念頭。

良久,才聽到阿爾比努斯幹澀的話語。

“你以前與我們CHAOS教徒打過交道嗎?竟然這麼簡單就破解了我的防護。”

既然過了好幾分鍾都沒被殺死,他估摸著西絲婭和她的法師情人還打算談價還價一番。向用匕首頂著自己脖子的人說幾句好話,怎麼想都不會是件壞事罷。

“我曾經和某位LAW教的大祭司相處過幾年。開始的時候,他也像你一樣把自己重重保護起來,還義正言辭地罵我是魔女。不過一旦我撤除了他的防護神術,把他從頭到底脫了個精赤,他立刻就屈服了。相信我,他後來比你幸福得多,以至於我離開的時候他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阿爾比努斯尷尬地回答說:“難怪了……”

西絲婭慢慢逼近阿爾比努斯,臉上帶著令人心寒的笑意。“如何?主教閣下你不那麼激動,準備好好談一下了吧!”

“……可以。不過能不能讓你的同伴把刀移開?我覺得很不舒服。”

亂咯咯低笑著,放開了匕首。

阿爾比努斯幾乎同時向外發出無聲的召喚。會客廳裏接待的多半是不可信的客人,他的弟子,加上幾個複仇宗的高級教徒,早就警惕地候在隔壁的屋子。

意識波被狠狠地彈了回來。

亂彈了彈手指。

“忘了告訴你了,我對意識係的法術頗有些心得。剛才我向你的那幾個手下施了昏睡術,他們現在應該都睡死過了。至於四周的精神阻隔,我曾用來阻止一個大法師臨終時的詛咒。不知道你們談判的結果是什麼?或許最後還是會用上它吧……”

這是明目張膽的威脅!

這是明目張膽的威脅!

情非得已,阿爾比努斯也隻得忍下這口氣了。他歎息道:“我的行為,遵從於我所信奉的神袛的意誌。如果神希望我今天死在這裏,那我也隻能欣然從命了。”

“別想著拿神的意誌來壓我。這次,連神袛都是站在我這邊的。”西絲婭嗤笑道:“不信的話,萬一你僥幸活過今天,盡可以親自向她詢問一下。”

亂隨手收回匕首,找了張沙發坐了下來。

阿爾比努斯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被刺破的脖子,心裏猶豫著是否要逃走。不過最後他還是識相地坐了下來。尋思了一會兒,他有些遲疑地問:“看來你們是有備而來。可是我不明白,西絲婭,你的目的僅僅是想早點成為帝國的宗母嗎?”

西絲婭也坐回原來的座位。這次,主從關係徹底顛倒了過來。

“主教大人,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些太著急了?假使我順著你的心意,今年之內當上宗母的可能性也很大,沒必要現在就和你攤牌啊!”

阿爾比努斯摸了摸高聳的額頭,決定點頭稱是。

西絲婭冷冷道:“我不妨這麼說罷——主教大人,赫薩比斯的局勢是不是已經漸漸脫離你們的掌握了?你的心態,是不是也與去年召喚我來南部時大相徑庭了?甚至神廷,是不是也不再回應你們的祈禱?”

阿爾比努斯深深歎息道:“沒想到連你也感覺到了,難怪你們要鋌而走險。教廷的高層現在都有些驚慌失措。福斯蒂.沃魯茲的事情上,我的確加入了我自己的考慮。要是你告發我,我的麻煩不小。將心比心,我也不能責怪你的冒動了。”

先承認問題,再捧一下,最後大事化小,阿爾比努斯確實夠老奸巨猾。將意圖謀殺主教的滔天罪行,輕描淡寫地說成是一次無奈之下的冒動。表麵上是替西絲婭開脫,其實是為自己增加生存機會。

亂將雙腿擱到沙發上,擺出玉體橫陳的魅態。她輕柔地說:“先別忙著說現在。我對以往發生的事更感興趣,你何不先說說這場戰爭的由來?”

阿爾比努斯鬆了口氣,緩緩談起故往的曆史。

“我們複仇宗和自由宗之間的積怨,起於一百多年前的一次教義之爭。教廷中研究史料的一部分教徒漸漸達成共識。他們認為神源自人心,凡是存在情感的地方,必都會誕生神性。為了解決神性與魂體選擇方麵的矛盾,他們又進一步提出魂體自由歸屬的理論。”

亂若有所思地說:“換而言之,人心孕育神性,而神性塑造神袛?”

阿爾比努斯咧著嘴,言不由衷地說:“……也可以這麼理解吧!”

“簡直是胡說八道!”西絲婭不以為然地嚷了起來:“世界開創之初神便存在,當世的神不過是創世之神的不同分身。即便是外界來的孤單個體,亦無不歸順於孕育爾瑟的原初精神。所謂人者,人類、精靈、矮人等少數擁有靈魂的種群,乃神所播撒的種子。春播秋收,逝去的魂體不斷彰顯我神之存在。這些離經叛道的書蟲竟然將人加之於神的前麵,簡直就是本末倒置。”

阿爾比努斯深有戚戚焉地呼應道:“正是如此!當時教廷中德高望重的一派立即對此歪理加以駁斥,並將其惡行昭告於天下。”

“德高望重卻未必服眾呢!”亂譏笑道:“否則現在自由宗也不至於自成一派了。你也算是熟讀經書的宿老了,難道就從沒被神性人造的可能性吸引過?”

阿爾比努斯和西絲婭俱是一呆——假使自由宗的理論正確,豈不是任何人都有可能肉身成神?亂所提的可能性,正是指向這個對凡人來說無法抗拒的誘惑。

“自由宗的理論乍聽來的確很吸引人!仔細分析一下的話,會發現實際上根本無法成立。”阿爾比努斯沉吟道:“受這次教義之爭的觸動,教廷內部也曾分析過肉身成神的幾個案例。CHAOS陣營,包括曾徘徊於CHAOS和LAW之間的戰神,以及出身於黯精靈的複仇之神。但這兩位都非因人心所向封神,而是由於CHAOS女神的寵愛獲得了提升。其中瑪斯特多少還是受人敬畏的,赫斯死的時候簡直就是天下普慶了。凝視者拉算是和凡世關聯最深的類神存在體了。不過作為CHAOS神廷在凡世的耳目,他歸根結底隻是CHAOS女神的感知的延伸,借由異能者加以體現罷了。總之,能否成為神廷的一分子並不決定於人,而是受女神的意誌所左右的。神的意誌,又豈是人能夠枉自揣測的?”

亂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西絲婭有些動搖了,因為她見識過亂接近於神的力量。

“假使自由宗的初衷僅僅是探索肉身成神的可能性,而不是現在所宣揚的與LAW信仰和解,那我倒還能夠理解。隻是看他們的所作所為,似乎並不像是有那麼崇高的追求啊!”

“所以我說這隻是一百年前的起因啊。”阿爾比努斯徹底放鬆了。一旦發展為教義考證,是進入了他最熟悉的戰場,也就無予關注自己有什麼性命之憂了。“兩派的口頭之爭發展到最後,都將裁決權提交到當任的教皇那裏。教皇不願加入自己的情感考慮,期望通過神祈解決爭端。出乎意料的,兩派都得到了肯定的答複。這意味著神廷內部亦有分歧,或神袛僅僅是在考驗凡世的芸芸?神既然不肯明示,宣揚人性的那派索性將理論實踐化了。他們開始在各地培養合適的人選,並有意混淆CHAOS和LAW的原有認知,試圖創造出某種不同的體係架構。”

西絲婭倒吸了口冷氣。“他們想人為製造一位神?”

“還不至於如此自信罷!這些後來自稱自由宗的人隻不過想塑造合適的土壤,為今後做好準備。隻是……”,阿爾比努斯欲言又止。

“隻是自由宗的造神活動似乎即將獲得意想不到的成果了。”亂替阿爾比努斯說出了他想說的話。

“你怎麼知道?”阿爾比努斯訝異地問:“難道是西絲婭告訴你的?不過,按她在教廷的級別,還不至於能探知如此機密的事宜啊!”

亂淡漠地回答:“你也不是第一個告訴我這件事的信教者了。之前的那位甚至還帶了一位地位顯赫的人士做背書呢!”

亂是想起雲霧中的隱士——德魯伊霍爾。阿爾比努斯卻以為亂在CHAOS教廷另有隱秘的關係。這個看來驕奢*,還與西絲婭關係曖mei的魔法師,沒想到與教廷頗有些淵源。於是,他索性將教廷紛爭的內幕說了出來。

“事情的轉因,則是因為戰錘帝國的建立。偌大一個足以影響地區形勢的政治體,自然成為我們兩派爭奪的焦點。帕圖斯一世對外宣稱信奉複仇宗。如果此一情況屬實,加上北部蠻族和西部奴隸主聯邦的勢力,我們複仇宗顯然已經獲得地區的主導權。包括我在內的多名高層迅即要求教皇仲裁,宣布鬩牆戰爭的勝利者。前代教皇曾與自由宗、複仇宗達成非公開的協議,哪一派能最後支配赫薩比斯,就承認該教派的正統性。雖然她的目的是將對立引導到總教聖堂之外,維持教皇至少表麵上的統治權,但協議就是協議,是在神的麵前做出的承諾。”

西絲婭聽得兩眼放光——原來教皇也是可能受製於人的。

阿爾比努斯苦笑著對西絲婭說:“前代教皇中立於教義爭端之外,因而失去了神的寵信,我們才能逼她做出讓步。而本代教皇……,嗬嗬,現在看來恐怕早就站到自由宗那邊去了。她的底氣可硬著呢!將我們的要求一概否決。她甚至拒絕承認我們與前代教皇的協議。我們憤而求助於神意裁斷,教皇欣然同意,並在此後的秘密投票中輕鬆獲得半數以上宗母的讚成。這時候,我們才發現問題的嚴重性。最熱心於教義之爭的,恰恰是我們這幫負責凡世事務的男性教徒。與神關係最密切的女性教徒沒有得到神的啟示,就多半隨著自己的性子選擇教派。經過一百多年的平衡,兩者人數的差距肯定不至於太大。依著我們現在的強勢,應該還略有占優。假使最高等級的女性祭司多半選擇教皇,那隻可能是神袛施加影響的結果。難道說,神意已經傾向自由宗?”

西絲婭恍然大悟。“所以你這次到帝國來,一方麵是要爭奪對帝國信仰的控製權,另一方麵則是探查神意的跡象。難怪你先在費瑪黎緹聯邦各教區巡視了一番。我還以為僅僅是為了尋找我這個合適人選呢!”

阿爾比努斯點頭稱是。

“聯邦的信仰意識淡薄,這是人所眾知的。我沒能在那裏得出什麼結論,隻找了你匆匆赴任。帝國的選擇可就明朗多了,他們隻站在得到神意的那邊。以武力角逐信仰歸屬看起來無可理喻,然而神的意誌彌漫於爾瑟世界的每個角落。在體力、技能大致相同的情況下,信仰對贏家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迄今為止,我沒看到神對我所選中的武士露出笑臉,反而是自由宗的選手屢屢獲勝。”

亂默想了一會兒,又問阿爾比努斯:“複仇宗的下一步打算呢?”

“都打了一百多年了仗了,擺在門麵上是沒有任何人會承認錯誤的。再者,這些都是我個人總合各種蛛絲馬跡後的推測,沒敢呈報給教廷中複仇宗的同僚。諸如LAW教勢力漸漸淡出、教皇的態度日益偏向、神袛對我們的懇切祈禱置若罔聞、複仇宗教派的國家呈現頹態——你可以由此推斷自由宗逐漸得勢,也可以說是複仇宗多年強勢後的暫時回落。命運變化莫測,誰都無法斷言這場教義之爭引發的戰亂會是什麼樣的結果。或許……,繼續打下去,局勢會再次對我們有利。”

亂笑道:“這對你而言是件很矛盾的事吧?不同意自由宗人心決定神性的論調,因而加入複仇宗;而當神意傾向於對方時,又覬覦著以自己的行動改變神的想法。不過,福斯蒂.沃魯茲至多算是個用來攪局的小棋子。你不會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吧。”

這才是正題了。阿爾比努斯知道如果後續的問題沒回答對,他還是可能逃不過一場血光之災。

“自由宗既然推崇人心造神,現在赫薩比斯最受愛戴或仇恨的,莫過於帕圖斯.克洛狄烏斯了。留著福斯蒂.沃魯茲一條命,說不準哪天就可以用來抹消帕圖斯一世的偉業。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幸存下來的人,卻背上紮著毒匕首死在街頭巷腳之間。這樣的事情簡直比比皆是!”

亂微微搖頭道:“還隻能算是個小把戲。”

“如果死的是阿格麗娜公主殿下呢?”阿爾比努斯略帶狡黠地問:“是不是足夠讓帕圖斯一世自我崩潰了?”

亂平淡地說:“這還有點意思。”

阿爾比努斯又道:“帝國的二把手與帝國宗母的組合呢?”

亂聳了聳眉頭。“穆西烏斯和西絲婭?”

“我對那個花花公子沒什麼意思。”西絲婭斷然回答。

阿爾比努斯勸說道:“穆西烏斯.斯卡埃沃拉的羽翼已豐滿,缺少的僅僅是號召力。一旦你當上帝國宗母,就足以彌補他的弱點。到時候,你們倆的風頭可以輕易蓋過帕圖斯一世與阿格麗娜的組合。總好過你憑借宗母身份強行獲得皇後的寶座,卻不得不夜夜忍受孤枕青燈的苦楚。”

“我才不稀罕呢!隻要亂陪著我就夠了。”西絲婭不屑一顧地說。

阿爾比努斯瞅了一眼亂,做出暫時退讓的姿態。“既然你不願意,我們不妨從長計議。”

亂眨了眨眼,對阿爾比努斯說:“一步一步來,你先幫我滿足這隻貪心小貓的yu望吧!”

阿爾比努斯故做為難地說:“我本就屬意於西絲婭.摩蘇。不過,她的競爭對手也都不弱。單是我一個人的支持,恐怕尚嫌不足。盡力而為罷!”

西絲婭傲然道:“我和亂已經‘說服’其中幾位了。你隻需將最新的動向及時告知我們,我們自然會想辦法解決麻煩的。”

“‘說服’?”阿爾比努斯吃驚地問。

亂輕咳嗽了一聲。

“如果這段時間教廷的某幾位高級女性教徒突然對我表示出異乎尋常的興趣,因而疏於教廷的事務,還希望你和你的同僚們不要去細查緣由。”

阿爾比努斯張大了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