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王梳洗罷,穿戴整齊,象征性的地吃了點黍米飯,便去上朝,現在國庫空虛,如果不是向齊國借粟,怕連大臣的朝食也要停了。
每次上朝,總是聽到一些不順心的和難以解決的問題。今天上朝時候,他又聽到了最不想聽到的消息:
秦軍在洛邑打敗了魏軍,魏軍被殺三萬餘人,洛水為之不流。最為可惡的是,秦王居然派人送來了俘獲的戰車和俘虜,說是感謝天子開城。這分明是挑撥周和魏國的關係。這樣一來,魏國一定會歸恨於周。自己的苦心經營恐怕要附之東流。他急忙挑選使節帶了一份重禮到魏國解釋。
隨後內臣又報告說,秦軍縱兵洗劫了洛邑周圍的村鎮,各處王田損失慘重。另有幾個民官請求對秦軍焚掠殘破的畿輔和洛邑周圍村、邑趕快賑濟,撫輯流亡,使劫餘百姓得以早安生業。但國庫如洗,賑濟款從何談起!唯一值得欣慰的消息是,秦軍已經開始從王畿撤退。雖然洛邑方向的魏軍失敗,但是在宜陽方向還有魏韓聯軍數萬人。“哀兵必勝。”大臣們紛紛表示秦軍必敗。“宜陽解圍,近可保王畿,遠可斷秦軍歸國之路。陛下委一上將軍,提兵西進,則宗周可複,王室可興。”可是當顯王問起誰可統兵時,大家都低頭不語。“食王俸祿,為王解憂。可是國事如糜,竟然無一為朕分憂之人。”顯王哀歎。其實顯王也明白,王室根本就沒有力量和秦國作戰。地方不過百裏,城邑不過五十,甲士不過數萬,戰車不過千乘。就連一個小國也打不過。什麼“委一上將軍,提兵西進,則宗周可複,王室可興。”根本就是什麼好聽說什麼罷了。不到已時,顯王就懷著十分沉重的心情退朝。
恰在這時,幾封十萬火急的文書送到,畿南地震。看到文書顯王長長的歎了口氣。王畿是周國的都城,就在天子的腳下,從他登極至今就發生了兩次較大地震,可不預兆他的江山不穩麼?
顯王在即位最初幾年,他希望做一代“中興英主”的信心很強,銳氣很盛。那時他對於日蝕、星變、怪風、霍雨等等天象,雖然也心中戒懼,卻不像近幾年來這樣害怕。甚至認為是上天對他的考驗。但是近幾年,天災不斷,五行變異,他認為是上天給他的警告和國家的不祥之兆,膽戰心驚,仿徨不寐。
在即位之初,他並不很迷信什麼天道,倒是經常說:“天道不可知,勉力人事。”近兩三年來,他對於神仙之說越來越迷信了。尤其是先前和煉氣士天象一席長談,聽他說什麼國運在天,天易其位則國運衰。更讓他“中心憂憂”。
掌寶郎經常據實轉奏靈台司天監觀察到的星象和雲氣變異,十之八九都是不吉利的。這樣就更增加了他的憂愁。盡管他口頭上說自己是“中興英主”,心中卻漸漸明白“中興”無望,甚至常有可能亡國的預感。尤其是魏軍六萬精銳,竟然在洛邑一戰而潰,國運在他的心中更加清楚。
他愈是覺得人事努力很難指望,愈是想靠神靈保佑國運。今年春天,他瞞著朝臣,命姬服將周穆王八駿的後代從丹山找來。打算效仿穆王出使昆侖,但是這樣的事情如何能瞞住群臣?不免有一些言官上疏勸諫,請他不要迷信天道,做這種無益的事。他心中很痛苦,有時想著自己既是一位英明君主,自然不應該迷信天道,使得後世議論。可是他又想著國事日非,無術挽救,除非上天見憐,否則有什麼法子使國家轉危為安,否極泰來?
宜陽城下,秦軍和魏、韓聯軍激戰的序幕也已經拉開。
魏軍統帥盧浩和韓軍宜陽守張子辰正在為戰事擔心,他們剛剛得到軍報,魏軍主力已經戰敗。
盧浩用手中的寶劍砍著麵前的條案:“最可惡就是那些遊說之人,鼓三寸不爛之舌,說什麼要尊王攘夷,勸我王‘勉為周臣,建不世之功,日後受天子之禪。’以三晉之弱國,民無梁米之田,國無積戰之銅,拚三軍性命為周之壑。東攻強齊,西守強秦。分明是為人火中取栗!結果呢!六萬大軍一朝灰飛煙滅。”
張子辰心裏也有說不出的苦悶,大戰在即,他也借著酒勁一吐為快:“朝廷裏那幫自大臣畏敵如虎,隻知道避戰自保,什麼禍水東引,就不知道百姓的艱難。我初來宜陽時,你知道城中有多少人?我檢點戶籍,男女口不下十幾萬,可這才過了幾年?才三年啊,現在城中算上各地逃難來的流民野人也才五萬。人呢?人呢?全讓秦軍給掠走了。韓國的孩子被掠去的現在也該成丁了吧,你知道明天戰場上有多少秦軍士兵的身上流著我們韓國人的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