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臣看來,聯軍十幾萬不足為慮。”姬服走到沙盤前,指點著趙國,“我看聯軍北路斷我後路是假,防備趙國假途滅虢是真,六萬聯軍可去矣。至於宜陽方麵,不如放其援軍進城,然後斷其糧道於後,幾萬人馬和城中數萬百姓,出不了幾日,定叫他們吃光所有的糧食,到時候,彼不戰自亂。至於洛邑方麵,或戰或退,請大王聖斷。”話說到這個份上,姬服已經替秦王擺平了兩路大軍,戰於不戰已經是明擺著的問題了,如果洛邑方麵不是魏軍主力,一戰而勝自沒的說,然後回軍橫掃宜陽就可以了,如果洛邑方麵是魏軍主力,傾力一戰也並非沒有勝算。縱使敗了也可以全身而退,並非全無退路。
孟明見獻公沉默不語,大聲說道: “大王何築室道謀,祭問於卜,戎問於將,如小臣何?”
“仁義,弱者之辭,強梁,霸王之資。”獻公揮劍決旗,“朕決定出兵洛邑!”眾人拜倒,山呼萬歲。
秦王命令孟明率領後軍押送糧草輜重向宜陽撤退,公子被任命為護軍都尉,指揮軍隊直撲洛邑。
不少人對秦王的安排大惑不解。孟明接到軍令後更是暴跳如雷。赤著腳就衝到了秦王的大帳。“衝鋒陷陣,臣之所長,戰死疆場,臣之所願。臨陣而退,押運糧草,陛下可委一小臣,奈何使臣?”老頭邊說邊跳,氣得胡子根根直立。
“將軍年邁,非所宜也。”獻公看著麵前的老將說。
“臣與陛下春秋相近,何言年邁?”
“愛卿須發皆白。”
聽到這句,孟明伸手就拔自己的胡子,要不是高碩死死抱住幾乎把頭發也拔下來。“臣少已二毛!”孟明急躁,伸手搶過侍衛的長戟,用力一折,生生折斷,隨後又搶來秦王的大弓問道: “此弓多少石?”
“四十石。”嚇得發呆的侍衛說。
臣能力斷此弓。”說完,他就奮力拉開弓弦,大喝一聲將一把四十石的大弓拉成了兩段。圍觀的眾臣發出嘖嘖的驚歎。
“臣還能揮拳斃馬,空手撕人。”老頭象發了瘋的獅子四下裏叫喊著,根本不聽眾人的勸告。“誰與我大戰三百合。”他衝著眾人比劃著,嚇得大家紛紛後退。“臣妻年少,猶不能經。”他甚至連床帷之事也拿來炫耀。
姬服被一名小宦官腳不沾地的拉來時,孟明正披著一件不知道哪裏扒下來的重甲,手持兩把長戟圍著秦王的馬車上上下下跳個不停,幾名上去勸阻的宦官被打得鼻青臉腫地躺在那裏,姬服聽著孟明的大喊大叫早笑成了一團。雖然聽說秦國君臣不拒禮數,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程度。
“大人,快勸勸吧。”高碩急得直跺腳。姬服抬眼望去,獻公也是一臉哭笑不得的神情。
“孟將軍!”姬服好容易止住笑,一板正經的叫道。
“姬大夫來的正好。”孟明象看到了親人,使勁拉住他的袖子把他拖到秦王的麵前,“為我問我王。”他的手的確有勁,幾乎把姬服的袖子拉斷。
“何問之有啊?”姬服假裝糊塗。
“我王嫌我年邁,委以小臣之責,我以為恥,若大夫不能說我王,今日有死而已。”孟明拿出無賴的表情,以死相要挾。
“將軍差矣。”姬服做出驚訝的表情,“大王委將軍於重任,托三軍於將軍,寄國之興衰於麾下,何言小臣之責?”
“大夫請明示,老夫一介武夫。”被姬服的表情嚇了一跳,孟明也不再鬧了,老老實實的被高碩按了下來。
姬服假意環顧四周,然後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如今決戰在即。然陛下憂心宜陽之圍,我軍屯重兵於堅城之下,師老兵疲,敵眾我寡,敵強我弱,若所托非人,猝然而敗,我王將何途而歸?三軍何全其腰領?”說到這裏,他故意環顧眾人,大家都發出憂慮的歎息。“故此,陛下度之,必以一宿將,持王節,調度三軍,掃除後患,此乃我王以性命相托,誰能擔當此重任?”姬服再次問眾人,“唯將軍耳!此乃陛下以將軍為心腹也!再者,君命不可違,軍令不可不遵,將軍久掌三軍,豈有不知之理?將軍叫囂於軍帳,而王不忍加罪,將軍何言委以小臣之責?”姬服一席話說得孟明點頭稱是。
“臣僅遵王命。”老頭一臉的羞愧,跪在地上。高碩急忙上去給他披了件外衣,
“老將軍身係三軍安危。”獻公吩咐高碩,“將朕之馬車賜與將軍。”
“多謝大王。”孟明那裏已經感動得老淚縱橫了。
其實姬服心裏明白,什麼委以重任,全是假的,獻公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建些功業,隻是委屈了老將孟明。看著老將軍遠去的背影,花白的頭發在晨風中抖動,身影竟然有些佝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