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問蒼生問鬼神(修改稿)(3 / 3)

九鼎自有夏以來一直就是王權的象征,不是臣下和諸侯可以動問的。想到秦軍此次包圍王畿姬服不由長歎,自王室東遷,諸侯屢次興兵問鼎,看來天下真的要改朝換代了。

“先生因何發歎啊?”宜安候揮手稟退了帳中的侍女。

“周政雖失,周德未絕,天下之事,在德不在鼎。”姬服的話招來了秦國大臣的哄笑。

公子稷把樽中的酒潑到了地上,輕蔑的問道:“周有何德於民?”

“公子所言極是,自幽王以來,王權陵替,天下紛擾,九州空有華夏之名而諸侯各自裂土相爭。我秦王雖身居西戎但心懸萬民,願重整鎬京以正天下。周若有德可命一軍與我王會獵於牧野。”秦司空衛魚的話很明白,他就差說當今周天子是桀紂之君了。姬服偷偷看了看坐在上位的獻公,他隻是麵帶微笑的坐在那裏,對這番放肆的話不置可否。

“想來秦國君臣一定把我當作了說客。”姬服搖頭歎息,心裏暗自揣測,“今天如果不費番口舌恐怕難免鼎鋸之災。”

“何為德?”姬服喝了口樽中的米酒稍微潤了潤喉嚨忽然發問道。

“民心。”

姬服對說話的左庶長報以嗤笑。“此為政。所以我說周失其政。”

他的回答果然引起了眾人的興致。獻公終於開了口。“何謂德?先生請賜教。”

於是姬服放下了手中的酒樽,長跪而起侃侃而談:“自古以來,德配五行,上應於天帝,下應於萬民。故王曰天子。夏以木德,其時顓頊為天帝,句芒為天輔。傳國一千六百年。商以金德,其時少昊為天帝,傳國一千二百餘年。到我周文、武之時,其德為火,祝融為天帝。傳國今已愈八百年。雖失其政未失其德。秦未得天眷,縱加兵於周也奈何九鼎不何。”見眾人無語,姬服幹脆站起身形,“九鼎乃社稷之根本,九州之屏障,禹王用之盟於萬仙,商湯用之祭於桑林,文王用之約於昆侖,先賢致聖,或差役鬼神,或有神庇,如夏之禹王、周之薑尚,此二人皆昆侖上仙。九鼎之重不下於泰山。凡夫俗子豈可妄言據之?”

姬服一席話說得眾人默默。他環顧帳中:“權且不言九鼎之輕重,臣為大王說眼下之得失:以我度之,近在幾日,趙,魏必然加兵於秦,遠在旬月,齊、楚必絕途於後,為大王計,莫如盡收王畿之麥,然後回軍宜陽,或可全師而還函穀。”剛才進帳前姬服已經仔細觀察過秦軍的輜重:雖然營中樹起了不少雲梯和望樓,但是根據他的估計,要想攻下洛邑,這些遠遠不夠,而且秦軍正在把搶收的糧食裝車,顯然不是要久攻的樣子。根據他的估計,秦軍此來和上幾次一樣,隻是就食而已。所謂問鼎之事,不過是做個姿態。隻是初來乍到,他不好直言,隻好旁敲側擊。

乞術終於從角落裏走了出來:“詭言天地是假,片言折軍是真。”聽到乞術的評論,獻公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不快。姬服也快步走到秦王麵前:

“此雖人事,豈非天意?”

“天道渺渺,何足道哉。”獻公的語氣咄咄逼人。

“不言天道,臣請為大王說韓國一石三鳥之計。”

******************

顯王連問了兩卜都是大凶。宮殿裏的空氣似乎凝結了,所有的人大氣也不敢出。“再算一遍。”顯王壓抑著怒火。太卜不說話,隻是叩頭行禮,然後退下,坐到幾案後繼續占卜。第一次是“陷卦”,第二次是“困卦”,顯王想,難道國運真的陷入困境了嗎?他在即位最初幾年,希望做一代“中興英主”的信心很強,銳氣很盛。那時他對於國運的衰落雖然心存憂慮,卻不像近幾年來這樣害怕。甚至認為是上天對他的考驗。但是近幾年,兵連禍結,他認為是上天給他的警告和國家的不祥之兆,膽戰心驚,仿徨不寐。

太卜很快算完了,卦象用蓍草擺好放在紅漆的盒子裏獻給周王。“是什麼?”顯王已經懶的看了。太卜不發一言,隻是趴在那裏看著地麵。中門侍燕辛掀開蓋在上麵的紅布。是“否卦”,他不由發出驚呼。“又是凶!”顯王大叫道,憤怒的看著下跪的太卜。惡狠狠的喊道“說,這是怎麼回事?”,“臣勉盡人力。”太卜回答。“我問你為什麼全是凶!全是不吉!”顯王扯著嗓子大叫,他氣得渾身顫抖。

“否極泰來呢。”燕辛插嘴說。顯王回身給了他一個大嘴巴。“閉嘴,我沒問你。”看到顯王頭上青筋亂跳,燕辛嚇得趕忙跪倒在地。顯王的震怒和責問,太卜完全沒有料到,簡直像冷不防當頭頂挨一悶棍。嚇得臉色灰白,四肢微微戰栗。他鼓著勇氣回答說:“這是天意啊。”。“天意?天意在朕。”顯王大怒。“你也敢妄言天意。”他一腳踢開燕辛,衝門外大叫:“來人啊,把他給我拉出去烹了!”眼見顯王如此震怒,幾名力士急忙衝進把太卜從地上拖起,褫去衣冠,推了出去。燕辛跪在地上,連連叩頭說:

“陛下!太卜雖然有罪,懇陛下念他數年辛勞,不無微勞。卜祀之事,亦係天意,懇陛下……”顯王沒等他說完,憤憤的拂袖而去。其實顯王不過是遷怒於人,他隻是恨為什麼上天會如此折磨他,賜於他雄心壯誌的同時,又讓他治理這樣一個風雨飄搖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