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久以前的閑談了,那個時候,白起還不是今天的戰神,他隻是一個天資過人,作戰勇敢,卻時常容易心軟的新兵。百姓,俘虜,甚至喪失戰鬥力的敵軍,都是他不忍殺戮的對象。
這樣的白起,放在商鞅改製後純以軍功論爵位的秦國,很顯然是難以出頭的。
而有一天,這個被他稱作師父,不願透露名姓的老人,卻以夥頭兵的名義混進軍營,走進了他的軍旅生活。
師父交給他一把劍,那把劍通體都是血紅色的,白起看了直皺起眉頭,似是不喜。
因師父傳授兵法武藝,對他有大恩,即使白起覺得長兵器才是戰場上的正道,他依舊尊重了師父的選擇,以這把劍作為自己的主武器。
劍在那個時代,被認為是君子的代名詞,而不是殺戮的代名詞,因為鑄造工藝的關係,長戈鉤戟才是戰場的寵兒。
但白起自練習那把劍起,就覺得有些地方很不一樣,比如那把劍的質量意外的好,不像其他青銅劍那麼脆弱。又比如這把劍不似短劍,又比長劍寬上幾許。最重要的,是這把劍傷人後,從來看不見血,隻是劍的顏色會微不可察的加深,於是它漸漸博得了白起的鍾愛。
就這樣,白起接受了他有一個來路不明,卻傾心傳藝的師父的事實,也一直以這把劍為武器。
直到那一天,直到一切改變的那一天。
那是比秦天等人被趙軍圍困更艱辛十倍的困境,秦軍的將士沒有馬,沒有糧草,沒有外援,甚至連可以據守的城池都沒有。
在沒有掩體的荒野上,他們幾百名秦兵,遭遇了突襲秦國邊界的楚軍先鋒隊伍。
說是先鋒,幾千號人總是有的,而且,俱是精銳。有馬,有戰車,有補給,還有不計其數的大軍在後。
更糟糕的是,那時的白起隻是個小小屯長,沒有指揮的權力,而他的長官,在這天的早上剛剛被人發現暴斃,疑似誤食毒果。
這也難怪,畢竟他們已經彈盡糧絕,但長官現在一死,就意味著他們連指揮者都沒有。
於是,他們被楚軍逼到了絕路上,幾乎放棄了抵抗。
之所以沒有投降,是因為秦國武人骨子裏最後那點驕傲在支撐。
而這點最後的精神支柱,也行將崩塌。
楚國的先鋒將官,一個絡腮胡子的大漢,令人一把扯過白起的師父,嘲笑秦軍無人,如此老弱也敢派上戰場。
說著,那絡腮胡子就舉起大刀,要給老人來個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周圍楚軍戒備森嚴,秦軍皆敢怒不敢言,他們心知不久就要輪到自己,卻無一人敢出言阻止。
但他白起,終究還是忍不下去。
以他的性子,怎麼可能看著師父就這麼慘死刀下,雖然不知道師父為何不作抵抗,白起還是出手了。
他怕傷了師父,於是出言向那絡腮胡子挑戰,請求一對一決勝。
絡腮胡子滿口答應,與當時武藝已然極高的白起交戰,十合之後,絡腮胡子已然落敗。
白起從絡腮胡子麵前收回指著他脖子的血色之劍,就隻等楚軍放人,至於接下來如何隻能再作打算。
那落敗的絡腮胡子惱羞成怒,一邊向軍陣中逃去一邊伸手比劃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楚軍會意,作勢就要對著師父的脖子砍將下去。
白起在他身後看得真切,不由心下大怒,盡平生所學,彙成淩厲至極的一劍朝逃走的絡腮胡子刺去。
絡腮胡子感受到背後迅速接近的強烈殺機,慌亂之下一把扯過師父的身子,須臾間便把師父扔到了後麵擋刀。
白起眼見劍勢難收,卻無能為力,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卻見一劍同時穿過了師父與絡腮胡子兩個人的胸膛。
秦楚兩方皆看得目瞪口呆,白起顫抖著手收回了劍,當啷一聲,那把血色的劍便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