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請你吃飯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沒頭沒腦地問這麼一句,著實難倒了嶽洋,停頓良久才遲疑著說出答案:“去年的平安夜?”
“零四年十月。”路子明說,“我也是突然想起來的,那天我們因為一張卷子打了一架,我請你吃燒烤賠罪,後來還睡在你家。”
“哦,那次。”嶽洋幾乎立刻記起那一夜的每個細節,記起那個揣著心思如履薄冰的一吻,不由得微笑。
“回家換個衣服就去老童燒烤吧。”路子明也笑著看他,“我請你,就當懷舊。”
兩人把一身刻板的西裝換成T恤牛仔,肩並肩往燒烤店溜達,路子明說無論如何你要記住一件事:你是好人。
他這句話說過不下百遍,唯獨這次像是什麼深沉的感慨,嶽洋摸不著頭腦,隻好說我知道。
老童燒烤生意好得出奇,不多不少正餘出一張空桌,童老板看見路子明和嶽洋落座,甚至顧不上跟這個很久不來的老客戶打聲招呼,遠遠點了點頭支派一個趿著人字拖的年輕小夥過來遞菜單。
路子明把菜單推給嶽洋,讓服務員先拿兩個杯子三瓶冰啤,順便不著痕跡地跟王巍華交換了眼色。
“我爸媽你還沒見過,”路子明等服務員走遠,給兩個杯子滿上啤酒,“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我上頭有個姐姐,還有個小我九歲的侄子。”
嶽洋掰開一次性筷子,往嘴裏塞附送的小菜:“怎麼你今天淨說些沒頭沒尾的話?”
“我八年前就見過你家長了,你還沒見過我家的呢。”路子明賴賴地笑,繼續彙報家庭情況,“我媽還好點,我爸和我姐都是暴脾氣,殺傷力特別大,你得做好打硬仗的準備。”
他直接把話題兜轉到出櫃上,還一臉理所當然的神色。嶽洋心想世上大概沒有路子明想不通的事和過不去的坎兒,他不會糾結做不做,隻會考慮怎麼去做。嶽洋不知道是該糾正他的衝動還是該嫉妒他的瀟灑。
“我有句話早就想說,一直沒說。”
嶽洋被夜風吹得眯起眼睛,笑道:“別又是得肺癌了。”
“放心吧,我這種人活得久。”路子明放下筷子,鄭重其事地交叉雙手放在身前,“我這……”
他話沒說完就打住了,嶽洋順著他的目光剛一回頭,肩膀就搭上一隻手,拇指硌在他的肩窩處用力握了握。
鍾領隨手拖了把塑料椅坐在兩人之間,看一眼嶽洋沒有任何表示,反而對路子明點了點頭:“第二次見麵了,路子明。”
嶽洋臉色瞬間變冷,抬手掃了掃他握過的肩膀。
“感情這麼好,一起來吃燒烤啊。”鍾領臉上掛著笑,看似友好地隨意抓起酒瓶灌下幾口,舔了舔嘴唇問路子明,“幹過他了?”
“鍾領!”嶽洋低喝,“滾開!”
“看來是沒幹過。”鍾領眼角一挑,單手搭在嶽洋肩上露出個輕浮的笑容,“也難怪,這年頭誰都不願意花錢,你一次二百太貴了。”
嶽洋猛地起身撞翻身後的椅子,抓住鍾領拎起來甩到一邊。鍾領一個趔趄踉蹌幾步撞在另一桌上,輕蔑地哼出一聲:“怎麼?自己做過的事還不能讓人提了?”
路子明揚起手,對四周投來的詢問眼神做個“別管”的手勢。
鍾領往路子明的方向走了兩步,笑道:“路子明,我和你無冤無仇,看你可憐,我得仔仔細細告訴你他是個什麼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