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金桂嘴撇到耳根繼續道:“論學識、長相,與我相比,也就剛剛不相上下,可哪能有機會讓王爺、侯爺女眷看到?在賈府住著就不同了,先見了娘娘,再見那些王爺家人,說不定哪一個王爺、侯爺就願娶過門做個側妃什麼的?將來薛家又多了層關係。若不住在這裏,能有這些好處嗎?最次就是親上加親,嫁進那賈家。都是自己人嗎,日後有個姨媽婆婆,婆媳好相處,婆婆真心痛她,把賈府都交給她來管。你妹妹未來的日子是蜜裏調油,不知有多滋潤呢。最受益的就是我們家了,對我們家也可幫襯著,我們家有事,他們家還能看著不管?這叫打斷了骨頭連著筋。”慢悠悠拖著長音,夏金桂娓娓道來。
薛蟠恍然,一拍大腦袋道:“經你這麼一說,我明白了。怪不得媽媽當初堅持住到這裏來,媽媽怎麼不早說?那我們就先住著,再說那邊房子租出去,也可有進項。”
夏金桂掐著腰笑道:“說你呆,你就是呆。這家以後有我撐著,你知足吧。唉,隻有我命苦,嫁了你這個呆霸王,什麼事也做不來,婆婆把我當外人,小姑子隻知道享受,家裏家外的要我操心。將來我還得陪上一筆嫁妝。”
隻說得薛姨媽麵上紅一陣,白一陣。待要說什麼,又無可駁之處,極怕她撒起潑來。
正是一張老臉無處可放。
薛蟠猛想起什麼,又道:“媽媽,我剛從那邊過來,得了信,姨丈升職了,極有實權的,過幾日就要去赴任了。”
這個消息令薛姨媽精神一振,忙把不愉快丟在腦後,臉上喜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早上我和你妹妹去的時候還沒信呢?你妹妹才回來,也沒聽見她說,我去和你妹妹說一聲去。”
走,趁機抽身。
夏金桂的聲音在後麵道:“前兒急三火四的搬出來,失策了吧。”
薛姨媽不理她的陰陽怪氣,抬腳走出來。
夏金桂尖細的聲音又道:“你們家真是沒有個規矩,有事該是把你那寶貝女兒請到婆婆這兒來,或是你哥哥房裏商議,怎麼反到是老的去就小的。”
薛蟠壓低聲音道:“你方才還說我們薛家得指望著她呢,這會兒又犯起糊塗來。”
話落沒有回音,過一陣,才聽夏金桂吃吃笑出來,二人也走出房來,跟在薛姨媽後邊,三人先後進寶釵屋內。
薛姨媽先進屋挨近寶釵身邊道:“寶丫頭,別太累了,放下歇歇。”
寶釵抬頭道:“媽媽,沒事的,快做好了。”麵上平靜,一如滿月。
薛姨媽心裏一暖,這女兒就是貼心,凡事都想到、做到她心裏。自從老爺沒了,虧了這女兒幫襯著,那個逆子隻知惹事生非,讓人不省心。好容易娶妻,又不是好惹的主,她怎麼這麼命苦!若寶釵嫁得遠,不在她身邊開解,不被他們氣死才怪。她得拿主意,讓寶釵嫁進賈家,她也可放心。
夏金桂在屋裏轉了一圈,把房裏全都看到。寶釵房裏陳設簡單,隻一床、一幔,一桌、一櫃,一目了然。有的,隻是些針織之類,那些詩書之類的,也見不到。夏金桂自思道:不過如此,想必她也沒什麼學識。
等他們一家人寒喧過,夏金桂才到寶釵身邊,看一眼寶釵,慢條斯理揚臉道:“薛大小姐,怎麼臉紅紅的,別是思春了吧。”
薛姨媽才注意看寶釵紅著臉,不知她何故,但惱夏金桂出言不遜,出聲道:“胡說什麼?”
呆霸王薛蟠想想,還是得附和媳婦的,也道:“除了寶玉,她還能想誰?從前我就說妹妹是看上寶玉了,媽媽還罵我,害我陪了多少不是。這不是,剛搬出來,就想人家了吧。”
薛蟠口無遮攔,卻戳到寶釵心上,寶釵不由氣惱起來,方才本來糾結不清的心事,剛剛說服自己沒有違背婦德,而且自己一貫注重形象,注重名聲,處處做到最好,卻被哥哥無情地毀掉了。哥哥口無遮攔,信口說去,傳到外人耳中,她如何自處?
臉色蒼白如紙,眼中滾出淚來,薛寶釵冷著臉厲聲道:“哥哥,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把你妹妹看成什麼樣人?嫂子不知妹妹為人,你也不知道嗎?嫂子,我卻不知道什麼是思春,不如你給哥哥講講,我是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