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還不能使我們深切體會作者的意圖,那麼我們不妨來看一看作者本人是怎麼說的。卡讚紮基斯在本書的《序言》中說:“我寫本書的目的是為了給正在痛苦掙紮著的人們提供一個典範,叫人們看到不該懼怕痛苦、誘惑或死亡,因為這三者都是能被征服的,而且它們已被征服了。耶穌受過痛苦,從那時起,痛苦就成為神聖的義務;耶穌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一直在同誘惑作鬥爭,誘惑終於被擊敗;耶穌死在十字架上,從那一時刻起,死亡就永遠被征服了。”又說:“這本書不是一部傳記,它是每一個痛苦掙紮的人的自白。這本書出版後,我也就盡了責任,一個不斷掙紮、飽嚐痛苦,但卻抱著無限希望的人的責任。我相信每一個自由的人讀了這本充滿愛的書以後一定會比以前更愛基督,也更懂得愛基督。”沒有比這一段作者自白更能說明作者寫作本書的意圖了,如果說還是有人在讀了本書和這段話以後仍把作者這一以回歸基督當作他畢生的精神與肉體鬥爭的終結視為對基督的褻瀆,那麼隻能說他並不真正了解基督,因此也不了解基督精神。

這個譯本是從英譯本轉譯的(部分費解之處參考了德文譯本),中間隔了兩層,很難說能忠實傳達原作的神韻。正如英譯者所說,卡讚紮基斯認為偉大的文學必然是民族的文學。他還認為希臘的農民是希臘的靈魂和生命,因此他們的語言才是希臘的活的語言。在卡讚紮基斯的作品中,不論是《奧德修記現代續篇》還是《基督的最後誘惑》,他都使用了與雅典上等人不同的所謂“大眾化的語言”( demotic%language)。這種語言活潑動人,具體實在,很少抽象概念,不論從構詞的靈活或語彙的豐富(比如說,在《奧德修記現代續篇》中,卡讚紮基斯用了3%200多個不同的外號來稱呼主人公)來說,英語很難望其項背。如今再從英譯本轉譯成中文,效果恐怕就更加麵目全非了。譯者隻求盡力做到譯文明白如話,能夠達到這個目的已是上上大吉了。

翻譯過程中的第二個難題是聖經的引文。本來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隻需找出聖經中文譯本中的引文章節段落,照抄就是了。無奈作者使用的是聖經希臘文譯本,英譯者據此譯成英文,結果就與如今英語世界通用的詹姆斯國王版聖經英文譯本有出入,而中文譯本又是根據詹姆斯國王版英譯本譯出的,如此隔了幾層,出入就更大了。我們經過再三考慮,決定在正文中出現的聖經引文,用本書英譯者的英譯文,自譯成現代漢語,然後在腳注中放入聖經中文譯本的譯文,讓讀者互相參照,事非得已,希望識者明察。

從本書英譯者根據作者本人引用的聖經希臘文譯文譯成的英譯文來看,似較詹姆斯國王版英譯本明白流暢。我們不能妄加斷言,詹姆斯國王版英譯本就不可靠,但是證諸“駱駝穿針眼”等人所皆知的誤譯傳說,以及幾年前現代英語新譯本的出現,可見詹姆斯國王版英譯本並不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因為它終究是譯本,而不是原文。由此連帶想起的是,我國通用的聖經中文譯本(俗稱官話本)恐怕也有必要重譯了,一是因為它所根據的是已開始被淘汰的詹姆斯國王版英譯本;二是因為與現代漢語相對照,它的譯文不免有許多毛病,不忍卒讀,對於正確了解基督教義實為不利。但這是個專門問題,這裏就不去說它了。

本書第一章至第十七章由傅惟慈先生翻譯,自第十八章至第三十三章由本人翻譯。

最後還有一個譯名問題需要說明。本書中出現的人名地名悉照聖經中文譯本,盡管有的人名或地名與現代譯法大相徑庭,用字又怪(如女子名Magdalene譯為抹大拉,Martha譯為馬大) ,讀來很不習慣,不過這當然是對非基督教徒而言。在聖經中文新譯本出現以前,為求譯名統一以及方便教徒讀者,我們還是作此決定。

董樂山

1991年2月22日於

不問春夏秋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