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大漠,仍然幹燥無比。
蘇逸辰坐在房中擦拭著手中長劍。片刻,又起身將幾本書籍放入包袱行囊,綁係好背上,望著房中所有,往昔一切曆曆在目。
當初聖上恐班相功高震主,縱然班師六旬高齡,仍將他遠配北疆濱城。而原來班相手下六虎將,除了董冥寅一人任柳州知府,其餘也都發配邊疆守城。短短三年,因朝廷不予重兵,邊疆又戰亂連連,昔日威震大漠,威名甚至遠揚歐域的班師六將,已經剩下蘇逸辰和董冥寅兩人。
蘇逸辰微微歎氣,拿起房中一壺酒,對著房中四張畫相席地而跪。
“幾位好哥哥,一壺濁酒聊表心意,逸辰敬你們。”
說完便酒灑落地,自己再豪飲一口。然後快速拿起長劍,跑至院子舞劍。蘇逸辰以詩冠絕朝廷,以劍馳行天下。正是人稱:筆墨雨蒹葭,劍泣血封城。
此刻他隻感酒苦澀,劍招悲涼,無論如何舞,也舞不出他在沙場中意氣風發,令敵軍見之喪膽的宏偉劍式。
隨即一躍而起,用劍對著庭院中的一塊大石刻上四行: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刻完收劍入鞘,背上包袱,向府外走出。
卻不知在多年後,無數文人劍客前仆後繼而來,爭相觀此大石上的題詩。文人領略其詩句韻味,劍客參悟此詩中的悲涼劍式。
蘇逸辰走至城門,周圍百姓及守城將士早已在此久候。朝廷來旨,中洲國君讚揚蘇逸辰破敵有功,決定召其回朝,任京師侍衛大將軍,掌管京城守軍及皇宮中禦林軍同時兼任太子太傅,教導太子讀書寫字。
洛城百姓在蘇逸辰走來後蜂擁而至,大呼不舍及挽留。蘇逸辰看著這群老弱婦孺,她們許多人的兒子、丈夫和父親,都為了守衛洛城而化作一抷黃土。此刻他隻感到鼻頭一酸,眼角一濕。突然他想起在前世中曾經學過的一篇課文《誰是最可愛的人》。或許,就是這種複雜的情感,讓他對這荒蕪大漠竟有戀戀不舍之情。
而許多士兵,在此刻也是悄然抹淚。一起同戰沙場,一起喝酒吃肉,這種感情,對於七尺男兒來說是最為寶貴。蘇逸辰對著士兵點頭,強忍住兩行熱淚。往城門走去。
“大人,大人……”片刻,所有百姓士兵下跪,大喊“大人”,似乎叫的愈大聲,他們口中的“大人”就能停留愈久一般。
即將走出城門口,走入荒涼大漠踏上行程的蘇逸辰突然間止住腳步,所有人安靜地注視著他的背影。
“洛城將士聽令。”
“有!”
“六十四路軍體拳準備,第一式,弓步衝拳”
“嘿!”所有士兵瞬間排列整齊,右拳從腰間猛力向前旋轉衝出,拳心向下,同時左拳收於腰際,成左弓步。
“第二式,穿喉彈踢”
“嘿!”瞬間,不僅洛城軍人,就連尋常百姓人家一同作出招式。蘇逸辰前世曾在軍中磨煉自己的心性,習得軍體拳。今世在發配守衛洛城後,發現洛城百姓身體多有暗疾,大多人體弱多病。於是推廣前世的軍體拳至全城,供大家防身練武,強魄健身。因此洛城上下,無論士兵百姓,老弱婦孺皆會軍體拳。
“第三……”
“嘿!”此時一小兒嫩稚聲單獨而出,蘇逸辰看著小孩,那是他副手老餘的親生兒子。逸辰眼角更是一酸,卻強行忍住,捏著小孩臉蛋微微一笑:“是誰教會的你拳法。”
“阿爹。大人,他們都說我阿爹是個大英雄,就隻輸大人一點點。”
“對,你阿爹是個大英雄,我不如你阿爹。”
“那以後我也要學阿爹做個英雄。”
蘇逸辰大笑,更是溺愛地捏了捏小孩的臉蛋:“以後不要學你阿爹當英雄。當個平凡人,快快樂樂地過完這輩子。知道嗎?”
小孩露出不解的神情。蘇逸辰卻知多說無益。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路,蘇逸辰望著城門外的蒼茫大漠,起身向外走去……
在北疆濱城,這裏常年大雪紛飛,班賀雲端著茶杯站在窗前,茶早已涼,他卻渾然不覺。看著窗外,他想起在多年前,也在此地,當時羅刹人大舉來犯,而他當時站在城樓之上。
當年羅刹人黑甲壓城,甲光鱗開。
而他六個得意門生,人稱班師六將身騎驍姿戰馬,於濱城前帶兵阻擋羅刹人。六人意氣風發,在千軍萬馬中鎮定自若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