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弑君(2 / 3)

從頒布過處罰四個龍子的聖旨以後,父王就沒出過寢宮,隻有一個人可以天天見到他,就是龜丞相。龜丞相每天會在父王的宮殿門口進進出出,臉上非常凝重。有時候,他會很晚出來,甚至當晚留在父王宮中。龍宮每一個人都知道,有時候溫良寬厚的龜丞相比我們兄弟更能替父王解心。

螭吻有一次在父王寢宮外麵見到龜丞相,他攔住龜丞相問道:

“龜叔,您在忙什麼?”

“幫你父王解憂。”龜丞相長歎一聲,說道。

螭吻還想再問什麼,龜丞相已經抖掉被抓住的袖角,皺著眉頭離開了。

那幾天,連平時離父王最近的侍女都不能輕易靠近他,誰在他的門口閃過,他都會大吼一聲。那些嚇怕了的侍女們,其實隻是向端一杯熱茶給他,這樣的態度更驗證了她們端熱茶之前的想法:一下子喪失四個兒子讓老龍王痛到了心裏。事實上也是這樣,她們下一次見到父王的時候,視線全部被吸引到父王的頭上,幾天之內,父王的腦袋已經花白一片。

父王在擬聖旨。決定讓誰做下一任龍王。

這是坊間最秘密的一個傳言。不可能求證這個傳言的始發者是誰,但是這個傳言一經流出,立即在宮裏人員中像季節病菌一樣迅速流竄。那些人紛紛猜測,誰會是自己下一個主子。

這時候,一個消息從南海傳遞到了宮裏。

準確說,是一個喜訊。

而且和我有關。

“西海敖閏兄敬啟:茲上番相親會後,小女淚姬,與尊兄膝下第八子負屭意合,今允婚。未審鈞意。南海龍王敖欽敬上”

信由父王直接命人轉給了我。我納悶的是:淚姬是誰?怎麼就和我意合了呢?我從未遇到過這種事,估計很多人也沒有碰到過:你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就被告訴別人已經和你訂上婚約了。

父王是開明的父親,那個送信人還轉達了父王的口諭:八王子覺得如何?有別的心思也可以告訴陛下。我把信放回了那人的托盤,隻說了一句話:“我一切都聽父王的。”

當晚,我寫了很多詩,我突然覺得生命可以有很多相似品:一片海藻,一把兵器,一條水紋,一管狼毫,一聲歎息,或者是一條死去的金魚,一場夜間的大火,又或者是一場將來臨的婚姻,它們都會來到,又都會結束。所以都有一點生命的影子,但事實是,這些東西一點點組成了生命。後來到了深夜,我趴在書案上睡著了。而且,我做夢了。

這個夢我已經做過很多次了。是一個老夢。

夢裏我一樣還在睡覺,但是知道身邊存在一個女人,我握住她,就像握住自己的左手一樣親切溫貼。像是最舒適最可人的感覺。後來,我身邊的人不停變換,她的臉不停的變,從金魚變成了蝦,又從蝦變成了蟹,從蟹又變成了貝扇,這些東西讓我先前最好的感覺蕩然無存。我一次次去擁抱,一次次落空,最後我的手握到了另一隻手,很涼很涼,我握到最後,一樣很涼很涼。

後來,我醒了。我沒有記得那隻很涼的手是誰的。我沒有看見那個人的臉。

第二天我突然想到:這些不停變臉和握住冷手的情節,是以前的夢裏從未有過的。

闃寂無聲的西海龍宮。一番番波浪從宮頂上空豁然滾過。那些在波紋中似隱若現的星子,像未眠的眼睛,慢慢悠悠地一開一合。五條人影,突然在夜色幽暗的龍宮大道裏,匆匆閃過。

人影全部著上夜行衣,一身黑色,隻有眼睛在反射著眼眸處的一點點晶光。這些人影在父王寢宮外麵的圍牆處停下來,他們探頭望了望守衛宮門的鐵甲衛士,又回過頭來,幾個人貼著牆壁窸窸窣窣地說話,站在中間的黑衣人,用手比劃了幾下,其他的四人馬上接著點頭。然後,隻見五個人先後翻上了四丈高的宮殿圍牆。

牆頭上,四個人衝一個人點一下頭,馬上無聲地翻入牆內,夜色昏黑,根本看不清這些人奔向了哪裏。接著,牆上的這個人騰地從牆上越下,正前方二裏處是父王的內宮,手持長戟的衛士在嚴控把守。黑衣人依靠著宮裏的樹背,一點點往內宮門接近,當前方再沒有什麼可以屏障的東西了,黑衣人突然跳出來,直接站在通往內宮門口的大路上。

守衛的侍衛驀地警覺起來,他們整齊地端起來手中的武器,大喝一聲:“什麼人?”那人連聲應道:“是我,是我,不要喊。”他順下了臉上的蒙麵紗,一點點朝內宮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