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意欲守陵(1 / 2)

“夫子說的是,是學生癡愚了。”楊倓垂頭受教,低聲抽泣良久後,方才複又哽咽道:“隻是前些日子父王驟然薨殂,學生卻因悲痛過度,昏睡了半月,誤了父王發喪的日子。每每思及此節,學生便心如刀絞,痛不欲生。學生在父王生前不能盡孝,逝後理當為其守孝,夫子以為如何?”

夫子並未考慮太多,當即脫口道:“替父守孝自是身為人子的本分,殿下有此打算,自然是理所應當的。”

楊倓心中大樂,費盡心機繞了大半天,終於讓夫子入套了,當即接口道:“守孝三年是天下之通義,學生唯盼能在父王的陵園結廬守陵,不著華衣,不食美食,不聞絲竹。”

“這。。。。。。”夫子此時聽聞楊倓的真實打算,額間驟然見汗,他雖生性耿直,卻並不蠢,自然知道其中幹係重大。

如今太子新逝,儲君之位懸而未決。當今天子楊廣尚未步入不惑之年,可謂身強體壯,春秋鼎盛,卻因三子楊銘也是早夭,如今膝下僅餘次子齊王楊暕。楊暕卻又生性驕縱,親近小人,做事不合法度,甚不得天子喜愛。

倒是傳聞皇長孫楊倓深得皇帝和皇後的寵愛,陛下剛即位就給不足兩歲的他封了候,還一直帶著身邊承歡膝下。出生至今,楊倓呆在皇帝寢宮的時日比呆在東宮的時日要長久得多。

太子薨殂後,楊倓更是立馬被天子冊封為燕王。類似燕王這樣的封號可是親王等級的,不似郡王之類的低等王爵,即便是皇帝的親兒子都很少在沒行冠禮之前冊封為親王的,更別提皇帝的孫子輩了。如今不足五歲稚齡的皇長孫楊倓竟被冊封為親王,可見聖眷之隆。

老楊家就是隔代親,已故太子楊昭當年也是被先帝楊堅自幼帶著身邊養大,最後成了當朝太子。在有心人眼中,皇長孫楊倓雖不是太子嫡子,但卻仍有極大的機會在將來問鼎大位。

故此如今楊倓的一舉一動,確實牽動整個大隋朝堂的所有目光。若是他真離開這新都洛陽,前往雍州守陵,即便說會引起朝野震蕩,也並非危言聳聽。

“陛下將太子厚葬於先帝太陵之側,遠在雍州。殿下如今尚且年幼,若是想守孝,便在這洛陽日日遙祭即可,不必非要親身前去結廬守陵。”

夫子試圖打消楊倓似乎是突如其來的孩童心思,作為他的蒙學先生,所謂傳道授業解惑,自是有責任為懵懂弟子權衡利弊,隻是不便直言罷了。

“先師孔子有雲,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可見守孝三年乃是天下大義,夫子難道願意門下出個不義不孝之徒嗎?”

楊倓直視著夫子渾濁的老眼,從中感受到萬分焦急和深處的一絲憂慮,心中多少有些感動,卻仍然出言堅持自己的打算,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堅定的神色。

夫子啞然無語,有幸教導生而知之的天才弟子,乃是為人師者最為快意之事,但在某些時候,弟子堪稱妖孽的表現,反倒會讓夫子頭疼不已。

做為當代的儒學大家,夫子自是不會輕易否定孔聖人之言。可以說楊倓搶先搬出孔聖人,便是在夫子麵前占據了天然的製高點,登時讓夫子腹中盤算好的不少說辭硬生生憋了回去。

“殿下孝心可嘉,卻仍要多加思量。太子新逝,陛下和皇後驟經喪子之痛,必然悲傷不已,此時殿下更當替父盡孝才是。太子在天有靈,想來也是希望殿下這般作為的。”夫子皺著眉頭沉吟片刻,變著法子勸說道。

楊倓心中腹誹不已,雖然當今天子楊廣和蕭皇後對自己確實寵愛有加,但他畢竟不是原本的皇長孫楊倓,可不想跟著這個便宜爺爺共赴黃泉,為這注定盛極而衰的大隋朝陪葬。

如今是大業二年,大隋皇朝雖然仍處於華夏史上遠邁漢唐的盛世,但按照曆史的進程,這大隋朝過不了幾年就要叛軍四起,而原本的楊倓也會跟著楊廣困守江都,最終被宇文化及率領的叛軍活活弄死。此時再混吃等死,實在不是楊倓的處世風格。

“學生前些日子已向皇祖母提及此事,皇祖母雖未當即應允,卻鬆口說要待與皇祖父仔細商量一番再與我說。皇祖母當時在言語中倒也如先生般生恐我少不經事,又怕宮人到時照顧不周全,想來此時也還在思量中。”楊倓故作沉吟,方才低聲將自己的所為道來,試著稍稍減少夫子心中的顧慮。

夫子聞得楊倓已向皇後提及此事,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暗道這弟子果然年幼無知,此事做的實在有些孟浪了,卻又不忍出言苛責。畢竟在他眼中,楊倓還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孩童,自然脫不了孩童心性,思慮事情哪能麵麵俱到?

“既然皇後娘娘已然應允會仔細權衡,想來不日必會有旨意示下,殿下也就不必思慮過多,耐心等候便是了。”夫子心中暗歎,頗有些無可奈何,畢竟皇家之事不是他可以隨意置喙的。

“夫子教訓的是,隻是學生還有要事相求,還望夫子助我。”楊倓見夫子並未驚慌失措,心中稍定,忙起身避席而出,向夫子拜倒在地。

夫子自是驚愕不已,忙伸出雙手將楊倓輕輕扶起,頗有些無措道:“殿下此舉實在折煞老朽了,若有何吩咐隻管示下,老朽自當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