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夫子德陽(1 / 2)

寅時五更,晨鍾響起,厚重卻極具穿透力的鍾聲在天空中久久回蕩,將靜謐的洛陽城猛然從沉睡中喚醒。

臨近立冬時節,寒風漸起,霜霧頗重。浩瀚穹頂上的群星大多隻可隱約瞧見,唯有紫微星依舊傲然高懸於北方天際,散發著帝星耀眼的紫色光芒。

位於洛陽城西北闕的大隋皇宮,其名便是源於紫薇帝星,謂之紫薇城,寓意當今的大隋天子楊廣乃是紫薇降世,理所應當貴為帝座。巍峨而宏偉的紫薇城建築群,處處展現出唯我獨尊的氣勢,至高無上的權威,天下主宰的磅礴大氣。

大業殿乃天子內寢之所,亦即中宮所在。正殿前空曠處早已備好龍輦儀仗,諸多宦官宮人皆是默然肅立,等候著皇帝陛下移駕宣政殿臨朝。

側殿中的某個院落裏卻是另一番情形,臥房內的青絲綾羅帳中,一個孩童將金絲緞被蒙著頭,悶聲悶聲道:“尚未到卯時,再讓本王多睡會!”

“燕王殿下,別在為難奴才了。陸夫子已在書齋等候多時,若是殿下誤了晨課,被皇後娘娘知曉,奴才們又免不得挨頓責罰。”交床邊上,一個身著綢衣的年少內仆麵露哀求之色,躬著身子手足無措道。

“我去!還沒到淩晨五點啊,老子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不讓睡飽覺,以後發育**怎麼辦?典型的虐待兒童!”

被窩裏的燕王楊倓雖在心中暗自咒罵不已,卻也沒有繼續賴床,而是猛地掀開緞被,毫無顧忌渾身上下未著寸縷,隻是將短小肉實的四肢瘋狂的揮舞著,發泄著起床氣。

良久後,少年內仆眼見床榻上狀若瘋魔的燕王殿下逐漸平靜了幾分,忙朝身後的宮女們使了個眼色,讓她們趕緊服侍殿下穿衣。

楊倓見狀,臉上突然露出幾分尷尬,卻也沒有出言拒絕,而是站起身來任由她們擺布。

在穿越到這大隋朝之前,楊倓好歹也活了三十多歲,按理說生活自理本沒有絲毫問題。隻是這個時代的**褲實在令他深感挫敗,且不說宛如肚兜般的內襟不容易靠自己係好,關鍵的是胯下的犢鼻褲,實在是很難擺弄的。

所謂的犢鼻褲就是用一條長長的兜襠布卷成的簡易**,後世倭國相撲選手所穿的丁字褲就是隋唐時期華夏男子所穿犢鼻褲的山寨版。想要把兜襠布卷結實,又要穿著舒適,實在是個技術活,反正楊倓穿越至今已一月有餘,還是沒學會替自己穿犢鼻褲。

雖然有諸多宮人在旁侍候,楊倓是衣來伸手,可等真正諸事妥當,也花了小半個時辰。等楊倓在宮人們的簇擁中來到偏殿的書齋時,已是卯時三刻。

楊倓進入書房內,眼見夫子早已端坐席上,麵沉似水,心中不由暗道不好。

夫子本名陸德明,雖不過區區從四品下的司業,又隻是楊倓的蒙學先生,但楊倓卻壓根不敢對其有絲毫不敬。

當今的大隋天子楊廣即位後,決心重新振興儒學,意圖要用教化大興的聲勢,來為新興的大隋政權抹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自從今年四月間,天子楊廣領著文武百官從舊都大興城(即唐朝長安)遷都洛陽,便頒下詔令,廣征天下儒生於洛陽,由門下省主持,仿照兩漢之時漢宣帝石渠閣及漢章帝白虎觀的故事,在洛陽舉辦大規模的儒學學術討論大會。

一時間,碩學鴻儒、明經通籍之士從四麵八方雲集洛陽,他們聚集於此,為統一的隋朝政權抹上教化大興的濃墨重彩。

一批名揚天下的大儒,如劉焯、劉炫、魯達、孔褒,均出現在這裏,他們以壇主的身份,彼此登壇執經,窮懸河之辯,相互論難問對,研儒學精髓,一時人文炳煥,蔚為大觀。

在這次學術辯論大會中,陸德明以其淵博的知識,深邃的見解,淩厲的辯才,依難反駁,摧折眾口,顯示了儒學大師的超凡學術造詣。

辯論會後,陸德明被任命為國子助教,很快又成為燕王楊倓的司業,入殿中授經。天子楊廣將太子楊昭的長子,皇長孫楊倓交付給誰教育,可見這個人在他心目中之重。

“學生見過夫子。”麵對陸德陽此等鴻儒,楊倓豈敢怠慢,忙上前幾步,老老實實的躬身見禮。

“老朽見過燕王殿下。”夫子緩緩起身避席,躬身回禮後複又淡淡的問道:“殿下可知如今是何時辰?”

楊倓心中哀歎一聲,心知是混不過去的,隻得垂著小腦袋,唯唯諾諾的低聲道:“學生無禮,累夫子久候,請夫子責罰。”

夫子麵色稍霽,似乎很讚善楊倓的認錯態度,擺手拂袖道:“罷了,念你大病初愈,又年幼嗜睡,此番便不動戒尺。即是誤了三刻,便罰你抄上三遍《勸學》如何?”

楊倓心中卻毫不領情,他情願被夫子用戒尺打三下手心,也不願意罰抄經書。想他貴為親王,又是當今天子楊廣的皇長孫,即便夫子再迂腐,下手也不會太狠。可《勸學》足足兩千字,用毛筆抄上三遍,還得字體端正,楊倓想想都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