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連連!你在這兒啊」
瑞貴大幅度的揮動著手臂、
「聽我說聽我說哦,我接下來要和媽媽一起去飯店吃飯!餐後甜點都有呢!而且之後還有住在一個叫royal
sweet的地方!好像還有遊泳池之類的哦!和媽媽一起遊泳!不錯吧!」
蓮也無法正視瑞貴、背過臉去。
「.....怎麼啦?連連」
「瑞貴。還是、不要.....和那個人一起去好」
瑞貴的表情眼看著陰沉下來。
「為、為什麼?她可是媽媽哦?」
「.....那個」
話語如骨鯁在喉,說不出來。
「不為我高興麼?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母親的說!」
瑞貴甩開靜香的手,拉住了蓮也的。
「今天一天,你都在和我一起尋找母親不是嗎!找到了就好,你不是一直這樣鼓勵我的嗎!但為什麼、為什麼要說如此過分的話!」
「因為.....」
因為,這是騙人的。
因為,瑞貴的母親,根本就沒有被找到。
「來啊,握住我的手。就像剛才一樣!」
瑞貴用力握緊蓮也的手。
「很溫暖吧?今天我呀,非常的開心。我希望你也能夠和我一起開心」
但是蓮也沒有握住。
他的手掌,還是張開著的。
「怎麼了」
瑞貴的聲音,已經變得泫然欲泣。
蓮也隻是低頭緊咬著嘴唇。
「——夠了!」
瑞貴粗暴的鬆開了蓮也的手。
「連連什麼的真討厭!就算不在也沒關係!這東西我也不需要!因為我已經有媽媽了!」
絨絨親被摔在了柏油路麵上。
蓮也送給瑞貴的布偶。
在清冷的街燈之下,它被沙子弄髒,躺在那裏。
「那麼,我們就此別過」
狼輝露出微笑,拍了拍蓮也的肩膀。
「明天的夏日生存戰,你就自由行動吧。保護瑞貴的任務就交給莫迦奈來做。這兩天我們也會把蘿莉控找出來,讓他解開技能。一切都不用擔心」
瑞貴和靜香乘進了狼輝的汽車。
「在九月一號的開學典禮上,我打算把瑞貴找到母親的事以及正式成為星柱候補的事通過教團向禦神星全市宣布。就是這樣,請多關照咯,『孤身一人的香香背男』君」
坐進駕駛席,狼輝發動了車子。
車尾燈的紅光將倒在地麵上的絨絨親映照了出來。
蓮也緊握顫抖的拳頭、
「可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
徒勞無功的嘶吼,在校舍的白色牆壁間回蕩著,消失了。
★
離開學院的蓮也,沒有回宿舍。
一開始他是想回去的,但邁不開步子。總覺得有些懷戀人多的地方,就沿著通向車站的小巷子前行。在這個地方小酒館啊,卡啦OK廳啊,遊戲中心之類的比較多,白天姑且不論,到了晚上學生是不能接近的。
蓮也很清楚,再照著樣子走下去,自己會筋疲力盡的。因為腰以下的部位感覺非常沉重,所以幾乎是拖拽著身體一般的走著。這樣的話明明早點回去就好了,但原路返回又太麻煩。蓮也甚至就想這樣步履蹣跚、漫無目的地走下去,直到他體力不支倒下為止。
「喂——喂?晚上的散步麼?」
輕佻的聲音傳來,蓮也回頭一看,兩個小混混正用蹲馬桶一樣的姿勢坐在遊戲中心門口。
他們嬉皮笑臉的盯著蓮也、
「散步的時候順便把徽章和錢包交出來吧?作為回禮我會給你十円的。呐?」
「陌生的麵孔呢。你們就是喜歡私底下打架的那一類人吧?嗯嗯?」
右邊的男子穿著印有蛇的圖案的T恤,左邊的則是蜘蛛。二人的皮膚都是黝黑,看上去很不自然,牙齒也是不自然的白。他們咕唧咕唧地嚼著口香糖,把蝴蝶刀亮了出來。
他們似乎不認得蓮也的相貌。光是看雷涅西庫爾的話可以推斷出他們是夏日生存戰的參加者。
蓮也眼神空洞的注視著兩人、
「凶器的使用,是禁止的吧?」
「啊啊?你誰啊。優等生同學?」
「白癡嗎你?現在正是打架的時間,規則什麼的都吃屎去吧」
「.....啊啊」
蓮也恍然大悟。
戰鬥時間以外的對戰以及凶器的使用都是被規則所禁止的。
但是,規則終究隻是規則。也不是說不可以用物理的方法奪取徽章。
總而言之,違反規則的現場隻要不是在三星會的監控之下就行。
到了最後一天計分的時候,隻需撒謊說「我們是在遵守規則的情況下戰鬥的」就可以了。
不會敗露的謊言,就不是謊言。
「你們,腦袋真靈光啊」
蓮也打心底裏是這麼想的。
不過兩人以為蓮也是在愚弄他們,臉色一變站了起來,舉起小刀。
「『星之力』這玩意兒,我們是很弱的。技能基本上使不出來啊」
「相反的,耍這個的功夫可是前十級別的哦?」
穿蛇T恤的男子把小刀從左手換到右手耍起了花刀。真是熟練啊,簡直像街頭藝人一樣,讓人禁不住要拍手叫好了。
「因為把你弄死掉的話事情會變得大條,所以我們會手下留情盡可能的把力度掌握在『紮』和『捅』之間的,呀哈哈!」
伴隨著沒品的笑聲,他們把小刀刺了出來。
「.....真沒趣」
完全是新手的動作,以至於讓人感到厭倦。步伐、手臂揮動的速度、小刀的軌跡,全都在預料之內。
蓮也右手使出手刀將小刀擊落,左手繞到男子腦袋後麵,用盡全力拉向自己,然後對著向前摔倒的對方的麵部膝撞了過去。
「呀唔唔!」
男子飆出鼻血,撒落著被打碎的牙齒的殘片向前倒下,動也不動了。
「喔、喔、噢噢?」
光是這樣,蜘蛛T恤男似乎就被殺雞儆猴了。他拋下倒在地上的同伴,把背轉向蓮也。
想逃。
對於他的這種行為,蓮也不知為何感到非常的火大。
「站住喂」
蓮也追上那名男子,揪住他的前襟、把他按在了大樓的牆壁上。
「為什麼要逃啊」
「饒、饒了我吧、好麼?我不、不不不是真心想要刺你的啊」
「為什麼要逃啊?你們不是同伴嗎!給我一起戰鬥啊!啊啊!?」
就在這麼說著的時候,蓮也唐突的意識到了。
會如此火大的理由。
——那家夥,就是我啊。
沒有承認,瑞貴的幸福。
沒有和她一起分享喜悅。
而是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蓮也朝著對方的臉,揮下了拳頭。
但,就在此時。
「欺淩弱者什麼的,真不像你的風範啊,香香背男」
蓮也的手被一隻肌肉發達緊繃的手臂製止住了。
黑人一樣的發辮。
掛在脖子上的紅色雷涅西庫爾正在搖曳著。
機津銳。
無賴排位者集團「紅巨星」的原首領,露出雪白的牙齒笑著。
「.....可惡!」
蓮也鬆開了揪著男子T恤的手。
「機、機津銳!?噫誒誒!」
男子的聲音完全走了樣,腳不停地顫抖,害怕得有點不同尋常。看來對於非法排位者而言,銳的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
「如果這家夥動真格的話,像你這種人早就被送到醫院裏去了,給我看清楚對手再打架啊。——滾吧」
「是、是、是!」
男子跌跌撞撞的消失在了小巷的那頭。
銳對著蓮也露出得意的微笑、
「在奇怪的地方相遇了呢,香香背男」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當然是因為夏日生存戰啦」
隻不過是非法的、銳補上這麼一句話之後,把皮夾克前麵敞開來給蓮也看。
在他穿著背心的胸前,無數的徽章正在閃耀著光芒。雖然沒有金的,但銀和銅的數量頗多,不會有二十枚以上吧。
「真多啊。這不是很高的排名了麼?」
「全都是違反規則收集來的。反正不會被三星會承認,我也不想向他們報告」
「那收集了幹嘛啊?」
「還用問?當然是要氣氣他們啊」
銳毫不客氣的說著,拉上了夾克。
「話說,我們的瑞貴還好嗎?最近又聯係不上她了」
「.....不,我也沒遇到她」
瞬間撒了個謊。
看來銳似乎對瑞貴幼女化的事尚不知情。他既不會去上網,也沒有來學校,所以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
「如果見到的話,幫我轉達一下,說我愛她」
「不要。你自己去說」
「的確」
銳笑了笑,想就這樣離去。
「.....給我等一下」
「嗯?怎麼了。想和我打麼?」
「你的技能,是讓別人睡覺然後做夢對吧?」
「是啊。讓對方隨心所欲的做上幸福的夢」
「不過,會醒的吧?」
銳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正因為會醒才叫『夢』啊。我的技能『現夢之禦手』沒有永久持續的效果」
「.....如果能做醒不過來的夢的話你會如何?會想去做麼?」
銳聳了聳肩。
「『醒不過來的夢』什麼的,那才真叫『夢』了。那種東西,你想做?」
「也是啊.....」
蓮也搖了搖頭。自己在說些什麼呢。
銳呼的歎了口氣、
「今天有夠無精打采的啊,和之前霸氣側漏的你簡直判若兩人。別讓我太失望了哦」
「抱歉」
不由自主地道歉了。
「做噩夢魘住了麼?今夜,盡量做個好夢吧」
「好夢麼」
蓮也幹笑道、
「到底什麼是好夢,什麼是噩夢.....我已經分不清了」
蓮也從銳的身邊穿過、慢吞吞的向前走去。
「香香背男,我告訴你一個做好夢的秘訣吧」
背後傳來了銳的聲音。
「在上床閉上眼睛之前,試著向自己的心中詢問,『自己想做什麼樣的夢』。比起在意夢的好壞,更重要的是對『希望』惟有的執念。不行的話寫在紙上,放在枕頭底下就行。不要寫其他任何人的,隻要寫你自己的『夢』」
不懂。
對於蓮也來說,已經什麼都不懂了。
★
蓮也回到天枰座β的公寓,昴和奈奈菜正在等著他。
「怎麼了你們,為什麼會在這兒?」
因為瑞貴已經不會再回到這裏了,所以兩人沒有住下來的必要。蓮也也隻是來取回行李的。
「因為很擔心師父呀」
「肚子餓了吧?」昴說著把飯團遞了過來,這是個很小的飯團。是昴孜孜不倦地親手捏出來的吧。
「我、我才沒有擔心哦?」
奈奈菜保持著手叉腰的姿勢回答道。順帶一提誰也沒問她。
「隻不過,我作為掌管禦神星正義的天枰座搜查官,對於理事長的謊言,該說是有點無法容忍好呢,還是說無法接受好呢.....」
「行了」
蓮也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
「已經夠了。如果理事長的謊言能讓瑞貴幸福的話,那就置之不問好了」
「.....放棄了嗎?」
「不是說放棄,而是沒有辦法的啊」
「這一點都不像你!」
奈奈菜搖晃著蓮也的肩膀,大吼著。
「你這樣子,完全不像是香香背男!無論何時都不會放棄、作困獸之鬥不是你的信條麼?」
「但是我不懂啊。如果瑞貴那樣就幸福的話,我.....」
「不要說不懂!」
奈奈菜,比任何時候都要嚴厲。
不是平日裏的搞笑藝人。而是擺出了搜查官的麵孔。
「你如此痛苦表情的本身,就是理事長錯誤的最好證明。如果那個謊言真的是正確的話,大家都必須露出笑顏才對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
昴幫蓮也沏了杯熱茶,說道。
「如果沙良瑞貴不能和師父一同歡笑的話,不管誰怎麼說都是錯誤的,絕對」
「你們.....」
蓮也回想起了和瑞貴分別時她所說的話。
『為什麼要露出如此悲傷的表情!?』
瑞貴她,也希望我能夠歡笑啊。
但是,我沒有笑。
因為我知道,瑞貴被騙的事。
無論謊言有多麼的溫柔體貼——都笑不出來。
「.....我想再和瑞貴說次話」
即便仍舊麵帶迷惘,蓮也還是抬起了臉。
自己,和瑞貴,想做什麼樣的夢呢。
按照銳所說,蓮也再一次向心中詢問。
「再和瑞貴見一麵,和她說話,然後做出決斷。是順應理事長的謊言,還是反叛他」
「這才是我家的連動啊」
陽台上剛傳來聲音,百葉窗簾和窗戶就被打開,一個高個男子闖了進來。
乾暗鳴。
堂堂正正的非法入侵。昨天也說過了,這裏是三樓。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我收到昴的短信了。聽說我的摯友正在苦惱中沉淪,那麼就輪到我登場了喔?」
「謝、謝謝!」
這是何等可靠的話語。他總是那麼的靠得住,讓人不禁潸然淚下啊。
「什麼啊,不必道謝。還有,我剛巧碰見一個正找你有事的排位者,就順便把她帶過來了」
「誒、誰啊?」
「是一個性格非常文靜的、可愛的女孩子」
昴的眉毛微微彈了一下。
奈奈菜的眼角向上吊起。
然後兩人同時,擰了下蓮也的屁股。
「好痛、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為什麼你們倆如此步調一致啊!」
陽台的窗戶又打開了。
毛絨絨、軟綿綿的一團兒布侵入了客廳。雖然很囉嗦但還是要重複下,這裏是三樓。
是淡藍色的毛巾毯。
從裏麵/?w?)地冒出來一張低血壓患者一般的臉。
「好啊」
是更級毛布。
「哦哦!連你都來幫我了麼!?」
蓮也驚喜的提高了聲音,可是、
「正行地圖」
「誒?」
「『正行的地圖』怎麼樣了」
蓮也的腦袋被伸出毛毯的手敲了一下。
在疼痛之下,蓮也想起來了。
在和禦神星連者的戰鬥中得到毛布援助的時候、和她許下過一起尋找『勇者鬥惡龍九』『正行的地圖』的約定來著!
「你在瞧不起家裏蹲?是瞧不起吧?因為是家裏蹲所以就算打破了約定她反正也不會追過來,也不會來學校,如此這般,你是這麼想的吧?嗯嗯?別開玩笑了。家裏蹲有時候也會很積極的喲,不如說正因為是家裏蹲、一旦遇到事情行動力就會爆滿。對於你們這樣的現充而言外出是很普通的事,但對於家裏蹲來說是特別的哦,就好比是奶油蛋糕上的草莓啊。懂?明白了的話先給我土下座!」(注:土下座就是跪下的意思,這裏為了配合後麵的NETA就不譯出來了)
蓮也如毛布所說的一樣跪下了。
「抱歉!完全忘記了!」
「接下來是土下寢」
蓮也匍匐躺了下去、
「對不起!請你饒了我吧!」
「接下來、土下烏賊娘」
——誒。這要怎麼做?
蓮也不由得抬起臉來,毛布揚了揚下巴、
「讓奈奈菜師傅給你做個示範吧」
「誒?偶?」
「真沒法子啊」、奈奈菜說著躺在了地上。
她把製服的絲帶解開折成三角巾形狀套在頭上,模仿觸手那樣蜿蜒起伏地扭動著手腳、
「對不起個說對不起個說!我希望得到你的原諒個說。香香背男不也是沒有惡意呐一卡?雖然人類不應該被原諒但還是希望你原諒這家夥個說!」
「.....」
蓮也甚至有些感動地注視著連聲嚷嚷著「個說」「個說」的奈奈菜。
真正的藝人,藝人之魂的化身,就在這裏啊!
「香香背男也不要發呆,道歉呐一卡!」
「啊、啊啊、抱歉」
蓮也在奈奈菜的身邊躺下,蜿蜒起伏地扭動手腳、
「饒了我個說!非常抱歉個說!」
「這樣是不行的個說!手要這樣!起伏再激烈點!讓關節變得柔軟、想象一下驚濤拍岸!想要變成潮起潮退的海浪呐一卡!」
「這、這樣個說?」
「不是加個「個說」就行了個說!你沒有把靈魂寄宿在「個說」裏呐一卡!你惡搞的方式隻是模仿語尾個說——、不對頭啊啊啊!」
奈奈菜把三角巾往床上一摔,揪起蓮也的前襟。
她把青筋亂暴的臉靠近、
「你讓我做了些什麼啊?嗯?你讓能幹的美少女搜查官幹了些什麼啊。嗯嗯?當著全國百萬人的奈奈醬粉絲下跪?趴地?嗯嗯嗯?」
「不、不是啦、讓你做這種事的不是我.....」
「是她是她」、蓮也指向毛布,毛布則啪啪的拍起手來。昴和乾也帶著欽佩的表情拍起了手。
「嗚喵,有趣兒」
「.....嗯」
蓮也和奈奈菜帶著微妙的表情點了點頭。
「看在有烏賊範兒的藝人魂的份上、這次就饒恕你的罪過。向奈奈菜鄭重地道個謝吧」
「奈奈菜,謝謝你」
奈奈菜嘴裏嘟囔著「誰有烏賊範兒啊」「誰是藝人啊」,臉紅了個透。這家夥在這種地方非常可愛。還有就是不說話的話就最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