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河靜香是和昴的母親?舞波安羅同時期的星柱候補。
但是,由於她厭惡著禦神星「戰鬥就是全部」這樣的價值觀,所以對於降星的修行以及排位戰都不是很有熱情。也許是安羅的才能太過於出類拔萃的緣故,她並沒有引起星輩們的注意,而她本人也不指望引人注目,就這樣,以七十五位的成績結束了學院生活。
降星舞者就算當不了星柱,也會因為禦神星的活動、儀式、教團任務等瑣事而忙碌的度過每一天,但靜香所追求的是自由。她剛從學院畢業就離開了禦神星,在當地找了份工作,談戀愛,然後產下了一女。
就在靜香從禦神星出逃、一時以為能迎來幸福結局的時候——作為她戀愛對象的男人卻因為沒有結婚的意願而消失了蹤跡。
各種不幸,再加上自身病情加重,靜香失去了將自己的孩子撫養成人的信心。
產後不到一年,靜香就把嬰兒丟棄在了孤兒院的門前,然後離開了那片土地。
這事距今已有十六個年頭了。
★
下午六點。
夏日生存戰的第二天結束了。
蓮也、昴、奈奈菜三人,聚集在了學院的理事長室。
被夏日毒辣的陽光暴曬了一天的肌膚,在空調風的吹拂下有些火辣辣地疼。好想快點喝上冷飲。好想和瑞貴彙合,然後買了可樂,兩人一起一口氣喝光它。
但是瑞貴被甘河靜香帶到別的屋子裏去了。
能夠.....和她彙合麼。
「找到靜香女士可是頗費了一番功夫呢」
在陰沉著臉的蓮也麵前,千陽院狼輝興高采烈的說著自己有多麼多麼的辛苦。
「可以說我們千陽院家是全家上下總動員也不過分。將禦三家以及他們分家的係譜圖徹底的調查了一遍之後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行蹤不明的靜香身上這點雖然值得慶幸,但直到把她找出來之前又花費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這並不是白費功夫,也就是說我們的推測是正確的。靜香女士很快就承認了她正是瑞貴同學的母親,同時也對拋棄瑞貴這件事感到了後悔。當她聽說瑞貴同學也在禦神星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但她還是下定決心,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在聽麼,連動同學?」
「.....啊,是的」
在狼輝的提醒下,蓮也才回過神來。
說實在的,沒怎麼在聽。
想要詢問狼輝的事情,隻有一個。
「瑞貴今後該怎麼辦?」
「變成『甘河瑞貴』。沙良這個姓,是孤兒院的人起的吧?如今她的母親已經出現,就沒有繼續使用的必要了」
「.....是啊」
甘河瑞貴。
對蓮也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瑞貴同學可以堂堂正正的以星柱為目標了。雖說甘河是千陽院的分家,但本家沒有候補呢。迄今為止都不承認瑞貴同學為候補的教團幹部們,這下也不得不點頭了」
「可是」奈奈菜插嘴道。
「甘河家不是已經有優鈴學姐了麼?」
「她將會被勸退。如果她的禦神星排位能超過瑞貴則另當別論,但光從目前的成績來看是相當困難呢」
「不過,這也要在瑞貴知情的情況下才行吧?」
蓮也說出了疑問,狼輝則露出了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她知道的哦。你以為她不知情麼?」
「沒、沒這回事啦.....」
仿佛是拯救了語無倫次的蓮也一般,門鈴聲恰到好處的響了起來。
「父親大人,我把靜香女士帶來了哦」
在莫迦奈的陪同下,甘河靜香走了進來。
靜香兩眼通紅。大概是因為哭的很厲害吧,眼睛周圍的妝都花掉了,就連蓮也都看得出來。
狼輝微微一笑、
「你女兒在幹什麼呢?」
「在其他房間睡覺。大概是哭累了吧」
這樣啊。
蓮也至今仍無法相信。
那個瑞貴,居然哭了。
在眾人麵前肆無忌憚的、放聲哇哇大哭。
被母親抱在胸前、聽著母親的道歉,大聲的哭泣過了。
「你就是連動蓮也君吧?」
靜香握住蓮也的手,用通紅的眼睛注視著他。
「你和瑞貴一直和睦相處呢。謝謝你」
「不、不,我才沒」
蓮也一時語塞。
該說什麼好呢,該用怎樣的表情麵對呢,他不知道。
「我一直對拋棄了瑞貴這件事追悔莫及,我想她一定在憎恨著我吧。在聽到狼輝先生所言之時,我也無法下定決心和她見麵。但是,狼輝勸導我說為了瑞貴的將來考慮,甘河之名是必要的.....所以我就自揭身份了。從今往後,我準備花時間來好好地補償她」
「.....是這樣啊」
蓮也移開視線,狼輝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夏日生存戰也還有一天就結束了。我希望你為了瑞貴再加把勁」
「拜托了哦,連動君。助瑞貴一臂之力吧」
連靜香都這麼說了,蓮也隻能點頭答應。
★
在離開了理事長室之後,蓮也他們來到學校食堂前麵的自動販賣機專區小憩。
雖然大家清楚要為明天做準備、還是早點回家休息比較好,但花點時間冷靜一下也是必要的。
「總覺得事情在向著不得了的方向發展了呢」
「不過嘛、也挺好的不是?和親生母親一起生活最好不過了」
昴和奈奈菜似乎接受了事實。
隻有蓮也一個人在一聲不響地吸著可樂。
「師父、沒什麼精神呢?怎麼啦?」
「不高興麼?沙良瑞貴找到母親這件事」
「.....該怎麼說呢,我覺得這也太巧了吧」
蓮也說出了他一直以來認為不對勁的地方。
理事長想把瑞貴作為養女迎進家門。
但是,根據莫迦奈的說法,他似乎被拒絕了。
當知道了收為養女這事無法實現的時候,理事長就立即把瑞貴的母親找了出來。
而且她還是千陽院分家的人,所以瑞貴就能夠成為正式的星柱候補——。
「對理事長他們來說,這也未免太左右逢源了吧」
理事長為了讓瑞貴當上星柱,有理由做到這一步麼?
昴歪過頭、
「但是,那個叫靜香的人,看不出有演技在裏麵哦?」
「我又沒說她是在演戲.....確實,我也認為那人是瑞貴真正的母親。不過啊.....」
「小白居然在說演技為何物,別笑死人了」
擲地有聲的話語傳來。
「香山円離.....學姐?」
不知何時出現的円離在相鄰的兩台自動販賣機燈光照射下站在那裏。她那仿佛是兩朵插在花瓶裏的花一般的站姿、光是那樣就成了一幅畫。
「真貨和演技,把這兩種相對立的事物放在一起說本身就毫無意義。這兩者之間無法區分。昨天我的雷涅西庫爾證明給你看了吧?我所施放的腐海流奧義有著不比連動同學遜色的威力。是不是這樣?」
円離把戴著雷涅西庫爾的左手舉到麵前給眾人看。
「你所說的和那完全是兩碼事吧?」
「一樣的哦,就起因都是『事實』這點上來說。去看演出的觀眾會對著舞台怒喝『這些都是捏造的故事,根本就是騙人的』之類的話麼?這是不可能的。人們希望看到謊言。把自己的願望投影到舞台上、就這樣做著『夢』」
「請、請等一下」
円離在說什麼,無法理解。
但是,也不能置若罔聞。
「請用能讓我理解的方式告訴我。謊言,到底指什麼?」
「是冒牌貨啦、那個母親」
在自動販賣機陰影處發出低沉聲音的,是結城優。
他把西服披在肩上,手裏拿著罐裝可樂。
「円離,你解釋得太拐彎抹角了」
「弟子不才,不勝悲哀,老師」
円離恭敬地行了一禮。
「老師?」
「優老師是我所屬的劇團『千變挽歌』的導演哦」
「隻不過,是前導演罷了」
「請不要說得如此淒涼。劇團全體成員都在翹首以盼你再次給我們排練呢」
那個不苟言笑的円離,居然對著優露出了親切的微笑。
——不,比起這還有更重要的事!
「真的嗎會長!?瑞貴的母親是個冒牌貨?」
優點了點頭、
「如果你希望再準確點的話,那就是在由冒牌貨轉變為真貨的途中,應該可以這麼說吧」
「這種事做得到麼?」
「千陽院狼輝的排位技是『將謊言變為真實』的能力啊」
「誒」、蓮也他們驚呼出聲。
「這次,謊言的對象是沙良瑞貴。不過,沙良也有自己所希冀的謊言」
「為、為什麼要期望這個啊!不是被騙了麼?」
蓮也猛然逼近到優的身旁。
優眉毛都不動一下、
「他的技能做不到無中生有。必須要有『希望』作為母體才行。以沙良『想要母親,想見到她』這麼一個純粹的希望為根源,狼輝製造了『這人就是你母親』的謊言。於是,這個謊言就變成了真實」
「那甘河靜香呢?是說、她也夥同狼輝欺騙瑞貴麼!?」
「不。那個女人應該沒有察覺的自己正在撒謊。她被狼輝施加了技能,從而對『自己就是沙良瑞貴的母親』的這麼一個故事深信不疑」
蓮也咽了口唾沫。
「.....那個技能的,持續力如何?」
「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那個謊言的話,技能的效果將會逐漸變成永久性。如果沙良瑞貴的母親已經出現了的這個事實被公開發表、並逐漸擴散出去的話,謊言將會無限的接近真實。到這一步也就隻能乖乖認輸了,就連血型和DNA這種與生俱來的東西都會變得合乎邏輯。現在說著這種話的我們,最終也會完全的相信了吧」
一時半會無法接受。
這是肯定的。這種話,沒辦法一下子全部接受。
「哈,不相信也是理所當然的啦」
仿佛看透了蓮也的心思一般,優笑了。
「不管怎麼說,技能完成了之後誰都不會發覺。不過也不是找不到痕跡哦。比方說.....對了,狼輝有一把生鏽的劍吧,就是那樣的一把大家夥」
優盡可能的張開雙臂比劃給蓮也看。
「我知道的啊。理事長扯淡說它是『好吃棒明太魚味』什麼的」
「不、那真的是好吃棒」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巨大的好吃棒啊,而且還不帶洞的」
「是真的啦。他還請我吃過呢,很好吃」
蓮也瞠目結舌地注視著優。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開玩笑。
不僅如此、
「師父、你不知道麼?明明很有名的說」
「我也聽我爸爸說過,他還把收到的好吃棒的其中的一部分轉送給別人呢」
連昴和奈奈菜都一臉認真的表情。
「.....等、等一下啊」
蓮也感到頭暈目眩,向後退去。
「不、那個怎麼看都是鏽掉了的劍啊。再說了,手裏拿著巨大的好吃棒走路完全意義不明啊!這很明顯就是騙人的吧」
「正是如此」
優微微一笑。
「你的那個反應,一定就是真實的寫照啦。你來到禦神星時日尚淺,所以受到技能的影響也比較小。讓你吃的話也隻能嚐出鐵鏽味吧。但是,我們就不對了。明明怎麼看都是生鏽的大劍,可吃上去卻是好吃棒的口感,還是明太魚味的哦」
「.....」
難以置信。
「好吃棒的話還算好,是一看就懂的謊言。但對於沙良瑞貴那件事可行不通,光靠看的話,誰都不會明白。直到最後技能完成,誰也無法識破這個謊言了」
蓮也做了個深呼吸,讓心情平複。
然後緊緊握住拳頭。
「會長為什麼會和這次的事件扯上關係?」
「『五人的亞裏亞』將管理雷涅西庫爾的責任交給了三星會。為了確保雷涅西庫爾用在正確的鬥爭之上,我們有著監視的義務」
「是說、理事長正在用錯誤的方法使用著雷涅西庫爾麼?」
「在我看來是這樣」
「究竟是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優苦笑著聳了聳肩膀、
「是為了『和平』吧。為了這個禦神星的和平」
「.....?」
蓮也把頭歪向一邊。
「你說和平,那不是好事麼」
「當真是這樣麼?這個城市可是『戰鬥的樂園』啊」
這個時候,昴「嗚怩——!」地撓著頭說道、
「完全不明白啊!腦袋都快變成海綿啦」
「哼,馬桶真是白癡呢」
「奈奈菜知道麼?」
「那是當然。簡而言之、那啥,就是『老實人吃虧』的意思吧?會長」
「不,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我、我想也是呢~!」
在兀自一人扮演著裝傻角色的奈奈菜身旁,蓮也絞盡腦汁整理著思緒。
總之、狼輝說謊了?
但是,那個謊言,是瑞貴所希望的?
就這樣放任不管,讓謊言變成真實的話,瑞貴就能得到「真正的」母親?
那麼,這不是件好事麼?
不對、是壞事吧?
「如果你想成為一名『觀眾』的話,那就應該和我們一起被欺騙才對」
一直沉默著的円離嘟囔道。
不知什麼時候她來到了蓮也的身邊,對著耳邊低聲私語、
「不過,如果你想成為舞台上的『演員』的話——那就不能被謊言所侵染了哦」
各種各樣的想法在蓮也的腦中旋轉卷起了漩渦。
「.....香山円離學姐,會選擇哪一個呢?」
「真是愚蠢的問題啊」
円離微笑著說。
帶著幾分溫柔。
「我可是『女演員』哦?」
★
夕陽沉到了地平線之下,禦神星被夜幕籠罩。
晚上七點多。學院職員用的停車場。
蓮也一個人佇立著,在等人來。
在西邊的天空中,金星和火星緊挨著似的放出光輝。蓮也心中抱有「這兩顆星星關係真好啊」的感想,但在禦神星自古以來對它們的解釋都是「互相爭鬥的雙星」。
迸射出金色火焰的金星,香香背男。
纏繞著紅蓮火焰的火星,火俱津姬。
在禦神星的傳說——「星話」中,兩者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
不過,也有一部分文獻說他們從前做過夫婦。似乎是眾說紛紜。
蓮也認為很有可能是那樣子的。
將怎樣的願望寄托在星空之中、從中又能回憶起什麼,這因人而異。而且還會隨著時間不同而變化。
——現在的瑞貴眼中,那個金星和火星是什麼模樣呢。
就在蓮也陷入沉思的時候,響起了皮鞋叩擊瀝青的聲音。
「哎呀哎呀,真讓人吃驚呢」
在認出了是蓮也之後,身著西裝的狼輝大大地張開了雙臂。
和他說的話相反,看上去也不是那麼的吃驚。
他的右手拿著之前的那個「巨大的好吃棒」。
「擺出如此可怕的表情,到底是為何?」
「.....我有想要確認的事情」
「是什麼呢。如果是我知道的事就好了呢」
蓮也單刀直入。
「理事長。你在欺騙瑞貴這事是真的麼」
狼輝用「nya」的口型讓嘴角向上彎。
「你聽說了關於我技能的事了呢。對方是結城會長吧,還是說舞波翁?」
「我是在問你這是不是真的!」
「嗬、誰知道呢」
狼輝苦笑。
「即便我使用了技能.....那又怎麼了?瑞貴同學有了母親,是好事啊」
「那不是謊言麼!」
狼輝的表情,在此時變化了。
他將感情宣泄了出來、
「穿過謊言能達到真實!!」
大吼聲透過夜間清冷的空氣,在夜晚的停車場中回蕩著。
「善意的謊言,能把人、拯救」
緊接著,他露出了天使一般柔和的笑臉。
用仿佛輕撫鼓膜一般的、溫和的聲音。
「你應該知道的哦,真實一直是殘酷的。然而,謊言卻一直是溫柔的。所以人們不是應該選擇謊言才對麼?」
「怎麼會.....」
「反過來我問你。你,打算如何拯救沙良瑞貴呢」
就像是追趕著獵物的狼一般,狼輝重複了他的問題。
「她那沒有母親、渴求母親的內心空洞,你要如何填補?你要用你那幼稚的清高、所謂的正義,去粉碎你所深愛著的少女的夢想麼?」
狼輝把手放在了蓮也的肩膀上。
「長成大人吧,連動同學」
「大人?」
——你說大人?
撒了這樣的謊,還跟我說是大人?
「沙良瑞貴想要實現的夢,我也想讓你一起實現。『這樣做不對』什麼的,就不要耍這種小脾氣了。我希望那個被父母所拋棄的少女沉浸在甜美的夢中,再也不會醒過來」
「.....」
狼輝是錯誤的,這點很明顯。
因為這家夥,在撒謊。
在欺騙瑞貴。
但卻無從反駁——這是為什麼?
「真的麼,媽媽、巧克力,有這麼多種類嗎?」
「是的哦瑞貴醬。費列羅金莎是吧、還有吉安杜佳,有甘那許和鬆露口味的。媽媽特別喜歡甘那許的,加上鮮奶油,口感絲般柔順入口即化」
「我、我也想吃吃看!和媽媽一樣的那種!」
「可以哦。明天去百貨商店一起選吧」
從校舍方向傳來的小孩歡鬧的聲音越來越近。
是瑞貴。
她握著靜香的手,滿臉是燦爛的笑容。空出來的一隻手上緊緊地抱著絨絨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