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三日九;一月三,三月九;一年三,三年九,人人說道:“這等一位大禪師,豈可沒個法名?這等一位活菩薩,豈可沒個徽號?”遲再說道:“我們做弟子的,怎會敢稱他的法名?隻好奉上一個徽號。”巴所說道:“這個徽號,也不是等閑奉承得的。”一人傳十,十人傳百,百人傳千,千人傳萬,同聲同口的都說道:“要上這會上的師父尊號。”內中有等看眼色的,說道:“這位師父胡僧碧眼,合就號做個碧眼禪師。”內中又有等信鼻子動的,說道:“這位師父鼻如峰拱,合就號做個鼻峰禪師。”內中又有等山頭上住的,說道:“這位師父前日出家淨慈寺,在雷峰之下,今日講經靈隱寺,在飛來峰之下,合就號做個雷峰禪師,合就號做個飛峰禪師。”也有叫碧眼禪師的,也有叫鼻峰禪師的,也有叫雷峰禪師的,也有叫飛峰禪師的,正是個人多口多,口多號多,到底都說的不的確。還是那遲再有個斟酌,還是巴所有個裁剪。那遲再怎麼說?那遲再道:“號碧眼的,號鼻峰的,這都是近取諸身,丈六金姿,不是法身,不必近取諸身。號雷峰的,號飛峰的,這都是遠取諸物,雖在世間,無有物味,也不必遠取諸物。”那巴所道:“既不近取諸身,又不遠取諸物,怎麼會有個號來?”遲再道:“就在這個‘會’字上生發。”巴所道:“怎麼‘會’字上有生發?”遲再道:“我和你這個經會,叫做甚麼會?”巴所道:“這經會叫做個‘碧峰會’。”遲再道:“可知哩,這會叫做個‘碧峰會’,這位師父是個會主,我和你們不過是個會中的人,既是會主,就號做個碧峰長老何如?”巴所道:“好個碧峰長老!”一個傳十個,十個齊聲道:“好個碧峰長老!”十個傳百個,百個齊聲道:“好個碧峰長老!”百個傳千個,千個齊聲道:“好個碧峰長老!”千個傳萬個,萬個齊聲道:“好個碧峰長老!”因此上傳到如今,叫做個碧峰長老。又因他俗姓金,連著金字,叫做個金碧峰長老。這號碧峰長老的時節,長老已自約有二十上,三十下,一嘴的連鬢絡腮胡子。淨慈寺裏的師父,也久已升仙去了,止是長老一身,一個光頭,一嘴胡子。這個胡子不是小可的,有詩為證。詩曰:
堂堂六尺屬仙郎,更喜豐髭品字傍。
風急柳絲飛渡口,雨餘苔跡上宮牆。
龍歸古洞螯先醉,鳳出丹山尾帶狂。
惟有美髯公第一,滿腔忠義越加長。
卻說碧峰長老一嘴連鬢絡腮胡子,人人都說道:“長老何事削發留須?”毗沙門子也說道:“長老何事削發留須?”三藐三佛陀也說道:“長老何事削發留須?”弗把提也說道:“長老何事削發留須?”泥犁陀也說道:“長老何事削發留須?”優婆塞也說道:“長老何事削發留須?”優婆夷也說道:“長老何事削發留須?”陀羅尼也說道:“長老何事削發留須?”諸檀越也說道:“長老何事削發留須?”就是僧綱、僧紀、僧錄也說道:“長老何事削發留須?”就是茶頭、飯頭、菜頭、火頭、淨頭也都說道:“長老何事削發留須?”人人口口,口口聲聲,碧峰長老隻把他當個對江過,告訴風。
卻不知這個碧峰長老這個削發留須,還是按些甚麼經典,還是有些甚麼主張,還是到底削發留須,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