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先削發欲除煩惱 後留須以表丈夫(2)(2 / 3)

弟子道:“騰騰和尚把來送我們,還是甚麼意思?”雲寂道:“敢是指點我老僧戒煩惱也?”好個弟子,早已勘破了騰騰和尚這個機關,說道:“這個禪機,不是指點老師父戒煩惱。”雲寂道:“怎見不是指點我戒煩惱?”弟子道:“老師父明心見性,清淨慈悲,又有甚的煩惱戒得?”雲寂道:“既不是指點我來,還是指點哪一個?”弟子道:“還是超度我做徒弟的。”雲寂道:“怎見得?”弟子道:“我做徒弟的,雖入空門,尚未披剃;雖聞至教,尚未明心。這個羚羊角,論形境,就是徒弟的卯角;論譬喻,就是徒弟的煩惱。卻又有個镔鐵,明明的是叫徒弟披剃去煩惱也。”雲寂道:“說得好個道理。隻一件來,既入空門,少不得披剃。莫若取皇曆過來,選擇一個吉日,一個良時,和你落了這個發,拔了這個煩惱的根苗。”叫一聲:“小沙彌,取皇曆過來。”一個小沙彌拿了一本皇曆,奉上雲寂。雲寂接過手來,展開在佛案上,看一看說道:“今日是四月初六,明日初七,又明日初八。這初八日本是佛爺爺的生日,已自大吉,況兼曆日上寫著:‘結婚姻、會親友、上表章、進人口、冠帶、沐浴、立柱、上梁、剃頭、立券、交易、移徙,宜用辰時,大吉之日。’徒弟,擇取初八日和你落發罷。”弟子道:“謹依尊命。”

一日又一日,不覺的就是初八日。雲寂清早起來,吩咐燒了水,磨了刀,親自焚了香,禱告了菩薩,和那弟子落下了那一頭的青絲細發,光光乍一個好彌陀。這是燃燈老祖托生杭州,舍身淨慈寺溫雲寂門下,執弟子削發除煩惱一節。有詩為證,詩曰:

自入禪林歲月長,今朝削發禮穹蒼。

一真湛湛三乘透,五蘊空空萬慮忘。

缽底降龍時溢水,圈中伏虎夜焚香。

渾然失卻人間事,一點禪心自秘藏。

卻說這弟子削了發,參了佛,禮了菩薩,皈了羅漢,拜了師父。師父道:“自今以後,毋得再像前麵那九歲的事體。”弟子道:“那九歲何如?”雲寂道:“那九歲之內,隻是個好坐,誦經說法全沒半星。”弟子道:“經典上有一句說得好哩。”雲寂道:“是哪一句?”弟子道:“‘八歲能誦,百歲不行’,不救急也。”雲寂道:“便你行來我看看。”隻這一句話兒不至緊,觸動了這弟子的機輪。你看他今日個說經,明日個講典,一則是小師父能說能道,善講善談;二則是杭州城裏那些吃齋把素的多,聽經聽典的多,隻見每日間蜂屯蟻聚,魚貫雁行,把個杭州城裏隻當了一個經堂,把個杭州城裏的善菩薩們隻當一班大千徒眾。

卻說飛來峰下有一個禪寺,叫做個靈隱寺,就是風魔和尚罵秦檜的去所。靈隱寺裏有一個經會,叫做個“碧峰會”。因是飛來峰油澄澄的,就像胡僧眼碧,故此取名為“碧峰會”。當原先大誌禪師在這個會上講《法華經》,晃朗閑雅,絕能清囀,能使聽者忘疲失倦。法建禪師在這個會上講《華嚴經》,聲不外徹,有人倚壁而聽,但聞亹亹溜溜,如伏流之吐波。這等一個會場,經過兩個這等大禪師,那有個法門不盛演也!後來年深日久,世遠人亡,這壇場也冷落了。這等三五十載,到今日也莫非是否極泰來,貞下元起,撞遇這等一個能說能道、善講善談的小師父來。卻隻見東半城的會首,姓遲。名字叫做個遲再,忙忙的望西半城走;西半城的會首,姓巴,名字,叫做個巴所,忙忙的望東半城走。東半城的會首望西半城走,說道:“好去請那位能說能講、善講善談的小師父,到‘碧峰會’上談經。”西半城的會首望東半城走,說道:“好去請那位能說能道、善講善談的小師父,到‘碧峰會’上說典。”果真一請請得這個小師父,到“碧峰會”上敷衍真言,廣言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