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先削發欲除煩惱 後留須以表丈夫(2)(1 / 3)

兩下裏正在作笑,忽聽得半空中劃喇喇一個響聲。雲寂說道:“恁兩家說一個不住,致幹天怒。”道猶未了,隻聽得一個聲氣說道:“直饒有傾峽之辯,倒嶽之機,衲僧門下,一點用他不著。”把個雲寂連忙的望空禮拜,說道:“小弟子不合饒舌,望乞恕罪。”滕和尚自家想道:“話兒也是多了些。”就此告辭。雲寂道:“徒弟,你拜謝了滕師父。”滕和尚道:“不用拜。”雲寂道:“要拜。”好個滕和尚,望門外隻是一跑。雲寂忙忙的扯住他,說道:“既不用小徒拜謝,容貧僧一言。”滕和尚道:“有何見諭?”雲寂道:“小徒自進山門來,經今九歲,眼不開,耳不聽,話不說,手不舉,足不動,貧僧隻恐他墮落輪回,永無上乘。適蒙老禪師下教,致使他圓通朗照,弄響飛揚,這正叫做個,這正叫做個……”好雲寂,連說了兩聲“這正叫做個”,卻沒有下麵一句巧話兒來湊合。猛抬起頭,隻見一個彈弦兒唱道情的打廊簷下走過,好個雲寂,便就見景生情,說道:“小徒蒙老禪師下教,致令他圓通朗照,弄響飛揚,這正叫做個琴瑟箜篌,雖有妙音,若無妙指,終不能發。”滕和尚聽知這兩句話兒有些機竅,他口兒裏告辭,袖兒裏取出一個黃紙的紙包來,遞與雲寂。雲寂剛剛的接了他的包兒,打眼一霎,早已不見了這個和尚。

雲寂倒吃了一驚,麵上雖是吃了一驚,心裏想道:“這決是個禪師下界,點我這個小徒弟。這個小徒弟,決也不是個凡胎。”急轉身來,叫上一聲:“徒弟。”那弟子連忙的答應幾聲:“有,有,有。”雲寂道:“適來的長老來有影,去無蹤,不知是哪一位那謨?”弟子道:“他自己稱為滕和尚,師父可就把這‘滕和尚’三個字,到各經典上去查一查,便知端的。”雲寂道:“言之有理。”一時間,那個《觀音經》、《華嚴經》、《金剛經》、《孔雀經》、《能仁經》、《般若經》、《涅槃經》、《圓覺經》、《法華經》、《楞嚴經》、《遺伽經》、《遺教經》,一一的擺將出來。隻說是水中捉月,海裏撈針,哪曉得信手拈來,頭頭是道,剛剛的展開那經卷,用眼一瞧,就有一個偈兒,說道:“修道道無可修,問法法無可問。迷人不悟色空,達者本無逆順。八萬四千法門,至理不過方寸。煩惱正是菩提,淨華生於泥糞。識取自家城邑,莫漫遊他州郡。”那偈兒後麵又有一標題,說道:“騰騰和尚偈。”

雲寂見之,滿心歡喜,叫聲:“徒弟!”那弟子連忙答應道:“有,有,有。”雲寂道:“適來和尚,果真是過去的禪師。”弟子道:“可是姓滕麼?”雲寂道:“滕便是滕,卻不是那個‘滕’字。”弟子道:“是甚麼‘滕’字?”雲寂道:“是個雲騰的‘騰’字,叫做個騰騰和尚。”弟子道:“可有甚麼說來?”雲寂道:“適來你那個‘問道道無可問’的七言古風,是他的小偈。”弟子道:“徒弟卻不知道。”雲寂道:你怎的說將出來?弟子道:“他那裏問一聲,我這裏應一聲,信口說將出來的。”雲寂道:“終不然你口口是經?”弟子道:“除是師父們聲聲是佛。”雲寂道:“再不必多言。隻一件來,這騰騰和尚既是個禪師,神通不小,方才那個黃紙包兒裏麵,一定有個道理。”弟子道:“何不拆開他的來看他一看?”雲寂道:“有理,有理。”口兒裏說道“有理”,手兒裏一傍把個包來拆開。隻見包兒裏麵,端正有兩件波斯。還是哪兩件波斯?一件是個羚羊角,—件是個镔鐵刀兒。雲寂道:“這還是個甚的禪機?”弟子道:“這個禪機,不離是經典上的。”好個雲寂,沉思了半晌,猛省起來,叫聲:“徒弟,這個禪機,我解得了。”弟子道:“願聞。”雲寂道:“這個禪機,出於《金剛經》上。”弟子道:“怎見得?”雲寂道:“金剛世界之寶,其性雖堅,羚羊角能壞之。羚羊角雖堅,镔鐵能壞之。”弟子道:“這個解釋,隻怕略粗淺了些。”雲寂道:“意味還不止此。”弟子道:“還有甚麼意味?”雲寂道:“金剛譬喻佛性,羚羊角譬喻煩惱,镔鐵譬喻般若智。這是說,那佛性雖堅,煩惱能亂之,煩惱雖堅,般若智能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