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步蘅所中之毒,不算平幽那“傾身“的閨房之物,便是靳紹音為步蘅所種“血跡遊身針”之癆,佟沐嵐以步蘅告知的中毒時間和中毒後幾近無狀這兩點尚且無法準確判斷此毒為何。於是便讓步蘅服下佟佳一族的揣毒秘藥“雪雲丹”。時後,步蘅脖頸兩側便漸呈青黑苦色,這便是佟佳一族遠祖藥書上才有記載的藍烏拉之毒征。
巨毒之王“烏頭“的一個最毒品種”藍烏拉“,據說遠古生長在藏邊雪峰的絕頂之上,那是早已絕跡的傳說之物,步蘅竟中了此毒,佟沐嵐驚異之餘,不由懊惱非常,饒說他從未見過此毒,便是見過此毒也無解,現今隻能看著恩人之後少英殞命,怎個愧謅無計了得。
他卻沒有將步蘅乃中‘藍烏拉“的實情告訴佟雅淵,隻因他已看出女兒對步蘅芳心篤定,怎受得了這一打擊。他將步蘅的內傷和外傷情況據實說了,而中毒一事隻道”頸卷青藍“是寒性劇毒“鶓老”的症狀,佟佳一族的醫藥之法便可解之,故便得極快出湖,才能好好救治步蘅。
雖佟雅淵聽父親之言,心上稍寬,可步蘅的臉色和身體狀況又實在讓她無法安心。她卻不知,眼下最愁的竟還是自己的父親。
佟沐嵐是定要救步蘅的,原因除了當年佟佳一族深受吾扶公子的大恩,還報必行,佟雅淵已投玉於他,情不堪毀之外,更重要的是佟沐嵐是覺步蘅確有人龍之風,矯矯不群,懷瑾卻鞠,又溫容善可,倒與自己的脾性頗合,確是讓他不禁相惜,撫幼之情油升,決計不忍眼見他死。
可想是如此,藍烏拉本就是太虛玄渺之毒,何解之來,何解尋去。
王二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泥土,箍好身後的竹筐,他還是決定出去等,不知為何他是覺茅棚裏壓人的緊。
王二一走出茅棚,便露喜色,一點赤紅的漁火從遠處水天暗處而來,漸明漸盛,艄公的號子似乎也已聽得見了。
船來了啊。
薄月渡前是琬溪,塘何連係太湖的最大水道,卻不甚寬闊,河麵不過三四丈,這條晚來的渡船也隻能是條小舟。
但是王二不介意,正是這條小舟,每日都載滿他一腔歸家迫切之欣悅和勞苦心甘之疲累。
王二見到船已靠岸,便迫不及待地要登上船去,可他的右腳忽停在半空,不知該上還是不該上了。
船家不是他已十分熟稔的劉老爹,而是五個一身黑色勁裝的蒙麵人,他們的腰間都別著一把黑鞘的寬刀。
王二抬眼一瞧他們唯一露在外麵的那雙如點漆般的眸子,不由全身一寒,那種眼神讓他甚不舒服,他的背脊開始發涼。隻是他不知,那銳利冷洌的陰鷙眸光,就是殺氣!
王二僵在那裏,他本能地覺得自己應速速躲開,這些人絕非善類,可身子卻不聽使喚,無法動彈。
“不想死,就快滾開。”一個黑衣人冷冷不耐地喝道。
“白鳶,你不覺的你若給他一刀,比你說這句話來的快且方便麽?”說話的是最左側的那個黑衣人。
下刻,他的身前一陣白光,到已出鞘,劈空奪向還一臉木訥的王二。
王二尚不清楚是何事,就覺左腿一緊,自己整個身子便站不住了,摔到在地,而恰恰避過了那快如閃電的無情刀光。
“小崽子,你沒聽見船上的爺叫你走開麽?你不滾開,摔到做何,這般大的人,還會行路不穩,你想氣煞你老爹我哈?”王二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卻已被適才那個茅棚裏抽旱煙的老者拽到了茅棚邊,王二被駭,不明所以,明明不認識眼前這老頭兒,想說又說不出。
“赤鳶,你的刀竟然落空了。”這回說話地換成了最右的那名黑衣人。
赤鳶訕訕地哼了一聲,道;“他命大,腳軟卻還能救命。”
“哦?”還是最右那個黑衣人。
“住口!莫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麽的!”中間的黑衣人邊說話,邊右瞟了一眼那適才抽煙的老者。
一行黑衣人便都息了聲,五道讓人膽寒的目光齊齊刺向了茅棚內的四人。他們整齊使出“風卷殘雲”,動作不帶一絲多餘,幾乎同步,便直直立在了茅棚前。
最後說話的黑衣人向前一步,冷冷開口道;“眾位既然光臨肆聖湖,為何急著離開,離開且不向主人家道別,怎是禮儀之道。”
此刻佟雅淵的臉色已變,沒想到追兵這便到了,步蘅並不瞧那些人,垂首兀自想著什麽。
佟伯淵一皺眉,正欲揮笛上前,卻被佟沐嵐擋下,佟沐嵐淡淡道:“主人家古道熱腸,想我等鄉野鄙人,世麵狹小,此番湖底一遊倒是曆經新奇,確是心存感激,不過主人家好客異常,我等實恐叨擾多有不便,不辭而別自是考量貴方,此刻正好勞請幾位捎去我等謝意,有勞有勞。”佟沐嵐話中有話,一串玄音,直指肆象靈池手段卑鄙匹行無恥。
“哼,二哥莫與他多言,動手吧。”白鳶道。
佟沐嵐打量著五人,卻又道:“五位既是肆象靈池的高足,不知位列於哪堂?”
“你們乖乖束手就縛,他話莫言。”為首的黑衣人斷然道。
下刻,黑衣人的刀便悉數出鞘,他們黑色的身影一瞬便四散消失。
“雅淵,你照顧好步家小兄弟。”佟沐嵐道,手下已接了從左右兩邊,一前一後,突來的兩道刀鋒。
佟伯淵擋在佟雅淵與步蘅身前,麵對三個飄忽的黑衣人影,佟伯淵目前竟還看不清他們的行動,不知他們的招式下刻會使還是不使,從上使還是從三方使,他握著龍笛的手不覺沁出汗來。
這五人的刀法都甚是奇怪,可相同的便是幾乎沒有套路,他們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無法命名,好似一陣亂砍,可細看之下,卻像在舞,給人一種渺遠觀感,原來他們體內都有一股剛勁的內力正在引導刀的走向,氣有腹中發,路卻隨性為之,讓人琢磨不透,而刀風陣陣,若可開山之勢,雄壯不可擋之魄,好霸道的刀法!
佟沐嵐深諳“梧祉心經”重遠略輕的綿遠之道,自有一番水火交融的化解之法,他空手無物,右臂微微側伸,刀風穿肋與臂之隙而過,左臂繞脫欺身上來的黑衣人的右掌,反肘一頂,黑衣人身子一顫,刀險些脫手,隨後佟沐嵐虛身而下,避過迎麵急速而來的另一把刀,下刻那兩把刀,迅即換了個方位,竟一挑佟沐嵐左踝,一擋佟沐嵐胸腹,左踝那道明著可防,毒的是刺往胸腹那刀,讓人防不勝防,已可以看見那兩個黑衣人眼眸的凶光了。
可是他們低估了眼前這人,負有“更昔無跡”之名,拆招其實也在無形之間,佟沐嵐下身幾乎不動,腹部一縮,掾身而上,右腳騰起之際,向左下輕輕一勾,那把要插入左踝的刀,便被震飛,切胸腹的那黑衣人也就不得不回刀自護。
這連續的三招,便是重遠略輕中的最高結界,“斜枝疏影”,“平吊蘭台”,“絕處逢生”,這三招雖有名稱,卻無定型,全憑個人由時景而雲,無端無末,無招變萬招,是佟佳一族“去往自由來,強歡即不歡”之族部精神的最真體現。而這幾名黑衣人一上來便迫使佟沐嵐顯出這般高招,實力非同一般,絕不可小覷啊!
佟伯淵便顯的有些吃力了,黑衣人二名,那首領和赤鳶,纏鬥佟沐嵐,其實幾無勝算,但佟沐嵐一時半會也無法擺脫。而另三名卻對佟伯淵一人,佟雅淵雖偶可迎敵,可功力差別一看便知,加之步蘅也需回護,於是就變佟伯淵一人鬥三人。
佟伯淵的功夫深得佟沐嵐的真傳,可他天性木訥夯實,往往很難短時間內領會“梧祉心經”的個中奧妙,他武學造詣雖遠不及佟沐嵐,但比上佟雅淵倒是更高數籌的。可就算如此麵對這時而“車輪”,時而群攻的眼花繚亂戰事,當真甚是捉襟見肘了,佟伯淵已是發汗淋淋。
這時一個黑衣人趁佟伯淵與佟沐嵐分身乏術之際,一個“回風舞柳”長刀飛旋,直劈步蘅與佟雅淵之間,佟雅淵一驚,不及反應回救步蘅,那銳利的刀鋒便已搗下,步蘅此刻神情恍惚,一失佟雅淵的支撐,便一陣踉蹌,正好險避過了這刀,衣袖卻被鋒利的刀光卸去了一片。
佟雅淵迅即伸手去拽步蘅,步蘅也稍有反應,便欲上前,可黑衣人的下刀卻又劈了過來。
佟雅淵急切喊道;“步蘅!”
步蘅卻好似忽醉了般,竟兀自向後退去,佟雅淵空手擋過已變方向的刀鋒,搶前上步,要去抓住步蘅,眼見便要觸及,步蘅卻向後退的更急了。
不對,他並非體弱不穩,而是有人正從後麵微妙使力想要拽走他!而黑衣人五人俱在,難道是肆象靈池的另批伏兵?
可當佟雅淵反應過來時,步蘅竟已消失在了茅棚後側!
佟雅淵不由急火攻心,邊欲衝破那黑衣人的糾纏,去尋步蘅,邊叫道;“爹,哥哥,步蘅被人劫走了!”
佟沐嵐回望,氣沉丹田,全身經脈一整,雙股掌風重勁一推,二名黑衣人擋刀在前,隻感佟沐嵐渾厚精純的極強內力卸掌迸出,不敢妄動,連退了好幾步,佟沐嵐得以跳出了那二人的近身戰,正要救援佟雅淵,卻見茅棚四周,忽圍滿了人。
不多不少二十青衣!不多不少二十個腰纏青綾的青龍女子。
佟沐嵐此刻已看到了眾女子之前,那惹眼的一身杏紅衣衫。
二小姐!
二小姐永遠都是那般清傲神色,麵沉如水,二小姐盯著佟沐嵐,眼裏好似好噴出火來,卻又有另一種讓人摸不著的情緒。她握緊了手裏的索鞭,發出‘呤咯,呤咯“的響聲。
黑衣人的首領迅即向手下使了個眼色,黑衣人悉數停手,下刻竟都顛地而起,齊齊衝破了茅棚棚頂,適才還在酣鬥,片刻之間便消失無形了。
二小姐哼了一聲,道:“原來你們的敵人不少。”
咦?二小姐竟不識那五人,五名黑衣人不是肆象靈池手下麽?
佟雅淵眼下心焦氣躁,見難纏的黑衣人前腳走,後腳一堆唧唧歪歪的青衣女人又圍了上來,擋住前路,要她怎麼去尋步蘅。
二小姐卻接著用高傲的口吻,緩緩說道:“我青龍堂悉數出動,再加上白虎堂堂主,你們今天插翅也難逃。”她邊說卻邊注意著佟沐嵐。
佟沐嵐好似絲毫不曾準備要理睬她,二小姐見他神色如常,臉色淡淡,迅即大怒,皺眉大聲道;“你……你……你們……受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