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李漁的儀容美學(9)(3 / 3)

“相體裁衣”如何具體操作呢?李漁說:“相體裁衣之法,變化多端,不應膠柱而論,然不得已而強言其略,則在務從其近而已。麵顏近白者,衣色可深可淺,其近黑者,則不宜淺而獨宜深,淺則愈彰其黑矣。肌膚近膩者,衣服可精可粗;其近糙者,則不宜精而獨宜粗,精則愈形其糙矣。然而貧賤之家,求為精與深而不能,富貴之家欲為粗與淺而不可,則奈何?曰:不難。布苧有精粗深淺之別,綺羅文采亦有精粗深淺之別,非謂布苧必粗而羅綺必精,錦繡必深而縞素必淺也。綢與緞之體質不光、花紋突起者,即是精中之粗,深中之淺;布與苧之紗線緊密、漂染精工者,即是粗中之精,淺中之深。凡予所言皆貴賤鹹宜之事,既不詳繡戶而略衡門,亦不私貧家而遺富室。蓋美女未嚐擇地而生,佳人不能選夫而嫁。務使讀是編者人人有裨,則憐香惜玉之念,有同雨露之均施矣。”這段話的一個中心意思是,服裝的設計、裁剪、製作、穿著等,必須充分個性化、多樣化,“變化多端,不應膠柱而論”;而“相體裁衣”就是按照個性化的原則來創造服裝美。

世界上的人,就其能呼吸、能進行新陳代謝、有思想、有七情六欲等特性而言,不存在抽象的人,隻存在個別的人,隻存在具體的張三、李四、王五……。所有個別的人合在一起,才成人類。那“抽象的人”,隻是觀念中的存在,理論上的存在。因此,每個人都必然有他獨特的個性,都有他“什麼人都不像”的地方。那麼,服裝的設計、剪裁、製作、穿著,就必須因人而異,就必須“相”每個人不同的個性特點而“裁衣”。李漁在這裏著重講的是人的麵色有“黑”、“白”不同,皮膚有細膩、粗糙之別,必須作個性化處理。麵色白或比較白的,衣服顏色深淺都相宜;但麵色黑或比較黑的,就不宜淺色衣服,而宜深色衣服--若淺色,一對照,麵色之黑的弱點就愈發襯托出來。同樣的道理,皮膚粗糙者也不宜質料十分精細的衣服,那粗糙皮膚在精細衣料襯托下會更顯粗糙。但是,這種“黑”、“白”、“粗”、“細”的歸類,仍然是一般化的。事實上,“黑”、較“黑”、十分“黑”,“白”、比較“白”、非常“白”,等等,又有無窮差別。“粗”與“細”也一樣。所以,李漁說,這隻是“強言其略”而已,具體操作時,必須根據“變化多端”的實際情況作多樣化的處理,“不應膠柱”。

其實,人的個性特點絕不隻是表現在麵色黑白,皮膚粗細,以及高矮、胖瘦等外在形貌上,更重要的是表現在內在的氣質、性格、興趣、愛好、文化素養、學識、閱曆等等方麵。要真正做到“相體裁衣”,就不僅要“相”外在特征,而且更要“相”內在特征。可惜,李漁對後麵這一點基本沒有涉及。當然,我們也不能對三百多年前的李漁過於苛求,責備他沒有達到今天的高度。曆史前進到今天,就不同了。譬如,現代的服裝設計師和製作者,就會根據不同人的不同形貌和各種性格特點,通過不同的款式、衣料等等多種手段,創造出不同風格和情調的富有個性特點的服裝美,“用剛性結構的直線表現堅毅,用柔性結構的曲線表現嬌媚,用博大的量感表現雄豪,用合體的西裝表現瀟灑,用新奇的款式表現浪漫,用不規則的隨意式表現放達,用雕塑感表現端莊,用柔軟感表現溫順”,“用黃色表現青春的純情,用紫色表現成熟的豐韻”,等等--何寶慶、張博穎的《服裝選擇與個性美》一書關於這個問題的論述,相當到位。

李漁在《治服第三》中還涉及到了服裝美學中另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即審美與實用的關係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