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漁的儀容美學(2)(3 / 3)

讀罷上麵這段文字,讀者會體味出李漁關於“態度”的這番議論,糟粕與精華共處一爐,腐朽觀念之中夾雜著許多真知灼見,我們需要站在今天的思想高度予以仔細辨析,剔除其糟粕,吸取其精華。

下麵我們將從幾個方麵,對上述李漁關於人體本然之美的一係列觀點進行評論。

首先我們應該注意到,李漁論人體美,雖然表麵看來似乎認為人體的自然形態之美在於人體的自然性質;但深入考察便會看到,他實際上表明人體的自然美主要不在其自然性質,倒在其人為性質,即今天我們所說的人化意義,也就是這種自然形態經過人類實踐所獲得的社會價值,--這是從審美客體這個角度來說的。若從審美主體的角度說,人們之認為人體的某種自然形態美或不美,並不是他們天生(從娘肚子裏)具有這種看法,而是人類曆史實踐所形成的某種社會曆史的審美觀念在起作用。

譬如,李漁指出,婦人膚色白細者美,黑粗者不美;“纖纖玉指”、“手嫩指尖”者美,而“指節累累”、“臂形攘攘”者不美;眼睛細長、眉毛彎曲者美,而粗目大眉如“倒書八字”者不美;體型“輕盈嫋娜”者美,而笨拙木強者不美,等等。但是,究其所以然,難道是因為皮“細”色“白”、目“長”眉“曲”、手“嫩”指“尖”這種自然性質本身造成了婦人的美嗎?不是。事實上,皮膚的粗、細,顏色的黑、白,眼睛的長、圓,眉毛的曲、直,這些自然性質本身無所謂美醜;它們之美醜,根本在於它們在人類曆史實踐中所形成的文化意味、社會價值。當然,李漁當年不可能作出今天我們所能作出的這種明確的理論判斷和分析;但是,從李漁的論述中,我們已經可以看出他實際上(或者他自己尚未明確意識到)所強調的是人體美醜在於它們所包含著的曆史的文化的意味,所表現出的社會性質和人文價值。拿“肌膚”來說吧,李漁在“肌膚”條第一句話就指出:“婦人嫵媚多端,畢竟以色為主。”這就是說,他認為皮膚的顏色(白或黑)是“嫵媚”與否的一種標誌。這樣,膚色“黑”或“白”所表現的美醜,就不在它們的自然性質,而在它們所包含的文化意味和社會價值:嫵媚與否。“眉眼”和“手足”亦如是。李漁所謂“目細而長者,秉性必柔;目粗而大者,居心必悍;目善動而黑白分明者,必多聰慧;目常定而白多黑少,或白少黑多者,必近愚蒙”;以及手嫩者“必聰”,指尖者“多慧”,臂豐腕厚者“必享珠圍翠繞之榮”,等等,也是注重它們的文化社會意義,即性“柔”、心“悍”、“聰慧”、“愚蒙”、“享珠圍翠繞之榮”,而不是“細長”、“粗大”、“嫩”、“尖”、“豐”、“厚”等本身的自然性質。至於“態度”,其本身就是一個人文詞彙,屬社會範疇,自不必多說。總之,不管李漁自己是否明確意識到,他實際上已經展示出人的形體本然的美在於其人文內涵、曆史意義和社會價值。